时间:2018-09-30 00:05:27 点击: 次 来源: 作者: - 小 + 大
巴金的反思与鲁迅的解剖 巴金所获得的异乎寻常的尊重,除了他文学业绩之外,更与他晚年的反思有关。 最初熟悉巴金,缘于他的激流三部曲。小说撕开封建家族制度虚伪的面纱,显露它吃人的本质,并明确揭示它“木叶黄落”的穷途末路,这是巴金对于中国现代文学的一个特出贡献。当时看的时候很激动,为作者卓越的艺术才能所折服。 读了巴金在1974年写的《孔老二罪恶的一生》之后,真是觉得他了不起。能把孔老二的一生当故事一样来写,使读者津津有味,一字不漏地读下去,真是一个可敬的作家。就连忠实的封建卫道士看了,也要忍不住惊叹! 然而,晚年的巴金更是让人刮目相看。毛主席逝世后,政治风向大变。于是巴金的《随想录》横空出世。各类反水,伤痕文学开始泛滥。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心流露,曾经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得到了“解放”,感受内心的安稳和平静,多么好呵!知识分子最喜欢说士可杀不可辱,所以说辱才是最好玩的。比如为了自保前后矛盾,比如反右的时候互相咬,比如说郭老写些狗屁诗,对于这种人你能对他们要求多高呢?难不成真能劳动改造?隔三差五出来表演一下,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精神追求?? 当鲁迅、茅盾与郭沫若等不断地被“重新认识”、不断遭到贬损、讥议和否定的时候,巴金却能独独不受挑战,声望日隆,高山仰止,说起来简直是个奇迹。 当年的少年变成了老糊涂,揣着满腔的不甘心,写了些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的文字,孤独寂寥自给自足地活到100年。受到了不少的追棒,这还真是“万世师表”了。他的真诚反思不过是随着政治气候的转向而自我否定,他的自我解剖不过是为了前后矛盾的表演而问心有愧。 由此,我不禁联想起了鲁迅。他才是一位严于解剖自己,不断使灵魂得到升华的文学大师。 下面的一些话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 “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 “我从别国窃得火来,本意却在煮自己的肉的”; “我时时说些自己的事情,怎样地在碰壁,怎样地在做蜗牛,好像全世界的苦恼,萃于一身,在替大众受罪似的;也正是中产的智识阶级分子的坏脾气。只是原先是憎恶这熟识的本阶级,毫不可惜他的溃灭,后来才由于事实的教训,以为惟新兴的无产者才有将来”。 正因为如此,鲁迅才能永不停步,不断前进,完成了他作为文化旗手的光辉形象。 客观上说,巴金与鲁迅的自我解剖都是真诚的、无情的,从道德评价的角度看,都是令人尊敬的。 但是,巴金的格局显然逊色十分的。他那是否定自己曾经的话,是开历史的倒车。而鲁迅则是激流勇行,不断前进。 巴金和鲁迅的自我解剖抑或灵魂洗礼从某种角度貌似相同,实质却是大异其趣的。他所严厉解剖的自我都不是“小我”,而是时代和“大我”,也即是一个群体的心灵,经受着时代煎熬或与时代搏击的深沉记录。 鲁迅所面临的是革命精神高扬的时代。“万家墨面没蒿莱,敢有歌吟动地哀。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斗争尽管极其残酷,但“左翼”引领着时代的潮流,人们前仆后继勇往直前是主旋律。鲁迅就是在这样的时代风浪中弄潮,在斗争炼狱中接受洗礼。最终,“从进化论到阶级论,从绅士阶级的逆子贰臣进到无产阶级和劳动群众的真正友人,以至于战士,他是经历了辛亥革命以前直到现在的四分之一世纪的战斗,从痛苦的经验和深刻的观察之中,带着宝贵的革命传统到新的阵营里来的。”鲁迅,首先是战士,其次才是文学家。毛泽东说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真正是高屋建瓴。他又说,“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的最可宝贵的性格”——简直就像专门为今天留下的箴言。 而巴金晚年完成灵魂洗礼的时代,却是一个“告别革命”的时代,是“颠覆”“传统”、清算“文化专制主义”的时代,是资本主义在“全球化”的欢呼声中高歌猛进而世界范围内共产主义运动被“历史终结”的时代,也是文化精英们纷纷反省忏悔、重新找回“自我”、皈依强势而大众失语的时代——正是在这样的时代氛围中,这位老人“反思”自己的过去,完成了自己灵魂的重新洗礼,他的“随想”正是新时代的“忏悔录”。 巴金和鲁迅所面对的是两个不同时代的自我,与巴金相同的是丁玲。以个人遭际论,丁玲的遭际远比巴金不幸得多,然而两人的态度却大相径庭。丁玲是“九死不悔”,她以自己的“执迷不悟”而遭到冷落。可以想象,如果丁玲能够顺应潮流识相一些的话,那她的晚年将会是另一个样子——一定大红大紫,声望不会低于巴金,特别是海外,期望大得很呢。 身处这两种不同的时代潮流,就面临着两种完全不同的“与时俱进”,中国的作家也就经历了两次最严峻的历史选择。如鲁迅所说:“《新青年》的团体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我又经验了一回同一战阵中的伙伴还是会这么变化”,时代“转型”,风云激荡,大浪淘沙,文人和作家的队伍,一次又一次分化组合。上一次,已经成为历史;这一次,也将成为历史。丁玲、艾青、周扬、陈涌、王蒙、刘宾雁……受过委屈的、整过人的、反思的、忏悔的、执迷不悟的……他们都经受了沉重的心灵煎熬与灵魂洗礼,在新的浪潮中的选择和表现都引人注目,不过,我以为匆匆为他们作出“终结”性的历史定位还嫌为时尚早。 历史的视野必须高瞻远瞩,“个中人”虽然细节看得清楚却未必清醒。巴金的历史命运随着伤痕文学的终结,必定会像卷入大海中的一滴水一样,无声无息。而鲁迅的旗帜仍高高飘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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