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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0-04-11 09:24:22 点击： 次 来源：虚构与未来 作者：沈乔生 - 小 + 大
写于黎明前的黑暗时刻 每天早晨，妻子都会以惊恐的口气对我说，不好，昨天一天，全世界就增加十万病例，其中美国又增加３万多，新增死亡１３００多。意大利又死了９００多人、西班牙７００多人……原来我每天都仔细听的。妻子每天还在本子上作记录，我都拿过她的记录看。忽然我就不要看了，也不想再听，无由的烦躁、恼怒。 两个月前，在美国休斯顿的姐姐妹妹惦记我，一定要寄口罩给我，我不要也不行。现在姐姐居然也没有口罩用了，我要给她寄回去，这叫什么事！我们走了８家药店才买齐。邮寄还要预约，４月２日约的，约的是８日。 大概是宅家的时候太长了，总要生出莫名的情绪。小区里的樱花开了，满树都是花朵，粉的、白的。小河也绿了，好像蜿蜒的冬眠的蛇蜕了壳。可是，我们赏花时依然戴着口罩，消息不时传来，海外各国已在尽情蔓延。而国内的无症状感染也让人惊恐，回流变得十分严峻。已经猫家两个多月了，有些烦躁了，专家们还告诫我们不能放松警惕，只能继续猫家。我收拾着悲凉的心情，不由一声叹息，什么时候是头啊？ 这时候，我看了电影《中途岛之战》。记不清是我第几次看了，依然激动，我全神贯注看，看完了觉得外面的阳光特别亮，照进屋里来，屋里也变得透亮。心情起变化了。 伟大的艺术拯救了我，唤醒了我。 电影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情报官罗什福特，是一个奇异的天才，早期他喜欢做一些类似字谜的游戏。他捕获了日本人电报，破译后发现了日本人的战略计划，下一步要进攻中途岛，这和华盛顿的情报分析不是一回事。事关重大，太平洋舰队司令、五星上将尼兹特地屈尊去见他。找到他时，罗什福特穿着宽松的外衣和软沓沓的拖鞋。尼米兹不由奚落他一番。罗什福特却对他说，如果不阻止日本对中途岛的攻击，明年我们就要讲日语了。 破译情报是中途岛之战大胜的一个关键。 唤醒一个巨人是多么不容易啊，那么平静美好的生活，你用什么才能打断它？我去年１２月在夏威夷，那时的火鲁奴奴还是一个夜夜狂欢的海洋。那个星期六放了烟花，接着是军民大游行，游行显得轻松而随意，有军校学员的集体操，有水兵的列队表演，更多的是民众的登场，随便一辆私家车，车上披红挂彩，坐着一位年迈的胸前挂满勋章的老兵，或者是一位摩登女郎，流目顾盼，欢声笑语响彻了火鲁奴奴湿润的夜空。我恍然觉得来到了７７年前，来到歌舞升平的珍珠港事件的前夜。 我怎么会想到，真的应验了，我们迎来了另一种战争！ 历史证明，美国总是反应迟纯的，民主国家要集中各方面意见，总是要慢半拍。二战时，它在很长时间内只给予苏联、中国物质援助，不愿意投入战争。总需要各种强因素刺激它，让它横下决心。就这时，珍珠港偷袭来了。其实，伟大的国家都是这样。或者极端一点说，人类就是这样，绝望中诞生。想一想，破釜沉舟的成语是怎么来的？ 不知为什么，我对这次疫情的迟纯似乎有了些许宽宥。当然，心思龌龊、蓄意瞒骗的不在此列。我想，这是天劫。天劫是难以逃脱的，是上天出的考卷。人类必须以他的行动来答卷，以证明他还有在地球上生存下去的权利。 珍珠港偷袭成功了，整个日本都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中。山本五十六却给他的姐姐写信说，很快日本人就要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我们唤醒了一个沉睡的巨人。 一点不错，山本五十六是一个有眼光的战略家，他看清日本在战术上取得了完胜，却在战略上陷入完败。 二战期间，美国总共生产了１５５艘航母，（其中大型航母２７艘，轻型１１艘，护航航母１１７艘）；生产了各类作战飞机３０万架；生产９万辆坦克，５４万门各种火炮，５０万辆军车等等。 显示出惊人的生产规模和巨大的战争潜力。这是对珍珠港的回应。 电影中，美军决定轰炸东京，给日本强大的威慑。以飞机上的汽油和里程计算，是不可能飞回来的，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壮举。临上飞机前，中队长把全体飞行员集合起来，问大家，有没有人要退出的？现在可以退出。从飞行员的面部表情看，一些人内心是有恐惧的，但是，谁都知道没有退路了。他们没有说话，却勇敢地走向他的战机。害怕没有用，就不害怕了。这是美国民众的又一种回应。 由此看，日本、德国死得一点不冤！ 现在可以说，病毒终于把世界各国人民都唤醒了，死亡者就是代价。 在逝去的生命面前，曾经的一些论调显得多么可笑。讲中国封城不人道是浅薄的；讲美国率先撤侨不厚道，本身也是不厚道的。至于狂叫：如果我们现在援助美国，就将万劫不复，更是荒唐可笑。马戏团的小丑都比他表演得好。有趣的是，这些论调竟都是如此短命，好像早晨叶子上的露珠，太阳一升起立刻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都不需我们驳斥，立刻被现实粉碎。 回过头去看看自己说了什么，那些言之凿凿的人都会脸红。 不，不对，那是要有脸红功能的人才会脸红。 一段时间内，我们对敌人很不了解，不知道它有多么狡猾，多么凶险。包括无症状也会传染，也是后来知道的，一步一步加深了解的。所以，遇上新冠病毒，无论什么体制，采取强制措施都是必须的。 抗击疫情是全人类在下一盘大棋，任何国家的民众，都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任何地区抗疫的进展，都是整体战的局部胜利。这时候的相互攻讦很不合时宜。２月２日，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这场战争，我们只有一个敌人》，本意是反对有些言论把美国当作疫情中的敌人。可是这篇文章却无法问世，虽然我多次删节、自宫，也只存活了两个小时。 今天，我还是要说，这场战争我们只有一个敌人。至于疫后世界格局将发生哪些深刻的变化，人们的生活方式会发生哪些巨大变化，则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是后续的问题。 昨天看到休斯顿人写的文章，他责问，美国疫情到今天的地步，谁的罪过最大？他认为特朗普占百分之十，媒体占百分之二十，其他的也各自有份。他十分析得很仔细，提供了一种思路。当然，不见得大家都同意。 现实使我再一次认识到，是人，总要犯错误，是制度总会出毛病。无论是出于高尚的目的，还是卑劣的动机，还是什么民族天性，错误都是难免的。东方犯过的错误，西方还在重犯，什么样的制度都可能出毛病。只要掉泪了，饮泣了就好，说明痛彻肺腑了。事情到绝望了，就有希望了。放在半年前，我不会这么想问题。 电影中，山本五十六说，让巨人醒过来了。当然，也有人可以说，拿破仑说过，中国是一头睡着的东方狮子。不管是狮子，还是巨人，都要醒过来的，如果永远不醒过来，那就不是巨人和狮子了。那么，醒过来干什么呢，如果狮子大梦醒来，仅为了和巨人作战；或者巨人惊醒了，也是为了找狮子决雌雄，那么这个世界至少要有段时间不太平。 世界的事情，以前基本由首脑决定，现在应该变为更多的由人民决定。我固执地认为，人民是战争的最大的牺牲者，所以，最大的反战力量必定在民众之中。人民也是环境破坏的最大受害者，所以，环境保护的最大动力也在民众之中。 而历史上由民众决定的例子实在太少，所以，我们做的都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当然，我们必须规避处死苏格拉蒂的那种滥民主。 好了，回归正题吧。幸运的是，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新冠病毒。是小小的却猖獗无比、狡猾无比的病毒，还不是狮子和巨人的搏斗。 我们都在说，病毒可以改变我们的许多行为、方法。但我们不会相信，冠状病毒能够控制人类。它可以得逞一时，可以狡猾地和我们打持久战，可以让我们惊醒、反思，但是它决不可能战胜我们，控制人类社会。 中国取得第一阶段抗击疫情的成功，靠的是社会的力量，然而要彻底战胜它，还必须靠科学的力量。各方面的消息说，现在世界各国的科学家，正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研究，各种试剂竞相出现，越来越准确，越来越快速。各种药物、疗法也在广泛试用，而且取得了可喜的成效。疫苗的研究更是紧锣密鼓，这是战胜病毒的根本之道。只有在强大的科学面前，病毒才会俯首帖耳，全面溃退，到它该去的地方去。当然它可能是一场漫长曲折的战争，足够考验人类的坚韧。 张文宏医生最近说，全球疫情的控制，不取决于控制得最好的国家，也不取决于控制得最早的国家，而是取决于控制得最差的国家。疫情是一波一波的。世界上只要有一个国家没有控制住，疫情就不会结束。这是一种世界性的眼光。 我们曾经听见了武汉人的哭泣，却因为隔着山水，没有听到意大利民众的哭泣，没有听见美国民众的哭泣，没听见西班牙民众的哭泣，伊朗、印度民众的哭泣……可是我们还是在虚空和想象中听见了它们。 想起五十年前，凛冬，清晨我赶着牛车，进小兴发岭去伐木，走的时候天还是黑黑的，走到南沟那里，天微微有点亮了，这就是黎明前。天亮前的那一刻，那是最冷最不堪忍受的时候。天空中飘着白玻璃纤维一样的东西，闪着寒光，甚至发出簌簌的响声，那是空气结冰了。你感到下巴冻得要掉下来了，五内全都冰彻了。这是地球上最冷的陆地的最冷时刻。你不可能在车上坐住，你必须滚下车，拼命地跑，拼命地跳。而牛也像疯了一样狂走…… 现在就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刻。 一天，我在外面，接到了协会一位老作家的电话，他和我讨论的是抗体问题，他问我，听说现在发明了一种试剂，可以测到一部分人有天然的免疫力，那么，这部分人就可以先回到社会上正常工作。我说没有听说么。我回去后查了，回复他，对于这个新型冠状病毒，有先天免疫力的人还没有发现。但是有不少人感染了，却没有什么的症状，等痊愈后，他们身上就产生抗体了，这些人到社会上去没有大问题，还可以用他们的血液来治疗病人。 他写回几句话：只要有益于人类，我总希望它是真的。我的人生虽然有限了，但人类的发展史还漫长。真心为人类祝福！ 这老作家的名字叫刘静生，今年８５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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