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撤除警察资金”和“废除警察制度”的呼声?

时间：2020-06-19 08:12:33 点击：次来源：木棉浪潮作者：佚名 - 小 + 大

乔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之死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讨论和抗议浪潮，其中一个热门话题就是对于警察在执法策略和保护“害群之马”的政策所引起的不满。在街头抗议和社交媒体上，呼吁“撤除警察资金（Defund the Police）”的口号。在关注社会问题的左倾组织中，这种呼声也越来越高，比如“黑人的生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组织、“工薪家庭党 (Working Families Party)”和“日出运动 (Sunrise Movement)”。
那些没有生活在执法部门种族定性执法的恐惧之中的人，当然很难理解为什么这样的口号会出现，执法机构的生命线是否会被切断。用一种反对这一理论的常见解释来说，“撤除警察资金”似乎意味着警察系统将被废除，不复存在。
宏观上看，“撤资”的呼声长期以来难以代表美国的主流民意。根据Vox整理的盖洛普民调数据，历年来，民众对于警察的整体认同程度超过了最高法院，新闻媒体，国会和教堂。一份2018-2019年的调研数据显示黑人对于当地警察部门的支持率达到了58%，拉丁裔达到了77%，白人则高达79%。然而，这些声音已经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一份6月12日的调研数据显示，33%的美国成年人支持“撤资”。
尽管如此，已经有来自多个城市的详细立法正在寻求改革警务。最引人注目的是纽约州州长安德鲁·库默(Andrew Cuomo)签署的改革法案，其中包括削减纽约市警察局60亿美元预算中的10亿美元，全面禁止锁喉（neck restriant），并要求纽约州的每一个地方政府制定现代化改革警局方案。在洛杉矶，市长埃里克·加赛蒂(Eric Garcetti)也宣布，他将为原本计划投给警察部队中的预算拨出1亿至1.5亿美元用于建设黑人社区项目。
《纽约》杂志的莎拉·琼斯(Sarah Jones)写到，超过半数的美国成年人认为存在系统性的问题执法行为。自乔治·弗洛伊德抗议活动开始以来，人们已经明确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警务工作“在美国文化中已经饱和了”，“无论多么琐碎，警务工作都是所有问题的优先手段”。
在琼斯的文章中，她认为很多引发抗议的事件的根本缘由是警察正在被要求执行不应该属于他们负责的职务，比如弗洛伊德被报警投诉的原因：使用一张假钞。与此同时，她也认为家庭暴力呼叫和心理健康疾病的治疗不应当是警员的职能行使范围。尽管在涉及警官的枪击事件中有近25%的受害者至少患有一种精神疾病，但大多数地方都没有接受过处理此类情况的正式警察培训。随着减少和撤除对于警察部门的资助，这些资金可以更好地分配给受过更好训练的心理健康专业人员，用于缓解此类情况，避免悲剧的发生。
当人均警务开支从1993年到2012年上升了40%，而孟菲斯和奥克兰这些非白人为主要人口的城市将约40%的城市预算花在执法上的时候，社会现有的思维模式已经明显出现了问题。警察的发展速度超过了其他所有社会服务和治疗的选择，这也造成了警察成为解决问题的唯一形式的错觉。这样的认知已经开始成为媒体和学术界的新常态：自从明尼苏达州的抗议活动开始以来，无端的、由警察引发的暴力事件急剧升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是否有必要动用纳税人的钱来资助这个不健康的机制。为了扭转美国对使用武力的倾向，首先必须对警察采取紧缩措施，不仅要为警察减少提供资金，还要为监狱、军队和移民海关执法局（Immigration and Customs Enforcement）等机构进行同样的限制来转变政府解决问题的根本心态。
警察强硬执法的存在，在一些地区甚至成为了政府预算能够每年不亏损的必要条件。在现有的州立法律下，美国大部分地区允许地方政府的警察进行民事没收--其中包括宣布财产犯罪后将其充公和随意拘捕，随意开具罚单。通过这些充公，罚单和保释金，很多城市才能够保证不会入不敷出，让政府机构正常取得工资。在纽约州，大约60%的被没收财产将会归执法部门进行使用，在一些其他州这个数字甚至可以高达90%，这也意味着法律正在鼓励理应保护人民财产安全的执法部门正在在经济压力下被鼓励随意责罚。
另外，多数地区犯罪率飙升，从而引发“应当强硬执法”的呼声的根本原因也是一种惰政的表现。在各级政府中，中国在警察、监狱和法院上的开支大约是在食品券、福利和收入补贴上的2倍。在联邦层面上，花在五角大楼上的钱是花在援助项目上的2倍，花在国防上的钱是花在教育上的8倍。在现有的系统下，美国对于犯罪惩戒的耗资远超教育：平均每个美国纳税人每年要在每个在押犯身上花费31286美元，却在每个中小学生身上只花费12201美元。
对于这些严峻的考验而言，“撤资”在社会活动家和记者的眼中，是改变不良体系的必要条件。
即便是在当前疫情冲击所引发的紧缩政策的背景下，把警务工作的资金放在首位也是美国的普遍做法。正如记者爱丽丝·斯佩里(Alice Speri)报道的那样，尽管几乎其他所有部门的资金都被削减，但纽约市和洛杉矶——这两个以崇尚自由政治而闻名的城市——仍然拒绝削减庞大的警务和监禁预算，而卫生基础设施和教育项目则大量被取消。
“撤资”这样大范围的变革自然是难以直接并且迅速达成的。但是，每一次小小的改变都不缺少抗议的力量，而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 Los Angeles）教授，洛杉矶Black Lives Matter分部发起者梅里达.阿卜杜拉（Melida Abdullah）就是最大力最近这些变革的力量之一。在加赛蒂宣布重新调配警察预算之前，2021年的洛杉矶市政府预算原本计划在18.6亿美元的资金上再增加1.2亿；是在阿卜杜拉组织的强烈抗议之下才引发了这些新的政策改变。即便如此，现有的警察预算仍然占到整个市政府全部支出的53.8%。
活动组织“人民预算”认为，洛杉矶市实际上所需要花在警务上的钱应该减少90%到1.9亿美元，来用来进行环境建设，社区安全规划和危险援助。不仅如此，该组织号召全美国绝大部分城市仿效这种行为模式，减少警察本身所起到的社会地位和作用以真正减少无辜者的死伤。
还有一些人更进一步，呼吁“废除”警察制度，比如反监狱活动人士马里亚梅.卡巴（Mariame Kaba）在《纽约时报》上发表的评论文章。在文章中，卡巴说道：“一个 "安全 "的世界不是警察通过威胁逮捕、监禁、暴力和死亡来控制黑人和其他被边缘化的人来达到的，”并且通过举出多个调查委员会认定警察引发过种族暴乱的结论来支持这一观点。
另一名强烈支持废除警察制度，并因此多次接受采访的活动人士是社会学家亚历克斯.维塔莱（Alex Vitale）。在左翼网站Jacobin的一次采访中，维塔莱提到了“撤资”声音开始增强的一个根本原因：民众对于五年前Black Lives Matters运动刚刚兴起时政府做出的保证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维塔莱对于由美国政府内部发起的自我审查不屑一顾，认为这是对于美国社会的一种神话性的理解，一种“法治必将带来自由”的理论想象。维塔莱还提到，“治安”这个概念本身的存在就是在私有制财产体系下对于弱势者的一种剥削，因为富人有资本不会去通过犯罪生存，这也意味着维护治安的目的和出发点就不是促进平等。
在“谁能代替警察来应对公共安全威胁”的问题上，卡巴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反复提到警察在现有的许多犯罪问题上的调查十分不力；而维塔莱则认为许多行为不应当以任何形式被处罚。在采访中，维塔莱认为无论是“撤资”还是1960年代曾经提议过的社区居民治安维护，都不过是"天鹅绒手套中的铁拳"，依旧将暴力作为解决问题的前提和必要条件。从历史的角度上看，这些暴力永远只会针对不同类型的弱势群体。
相比之下，Politico杂志的作家罗利.阿里埃塔-肯纳（Ruairi Arrieta-Kenna）分析了集中不同的声音。在他看来，大部分宣扬废除和撤资的人可能并不将这个观念按照字面意思执行，而是一种对于变革的呼吁，是对警察的压迫的不满的一种宣泄。他在文章中引用了纽约州知名民主社会主义众议员亚历山德丽雅·奥卡西奥-科特兹（Alexandria Ocasio-Cortez）对于这个词汇的赞扬，而她将“撤资”一次解读为“刺激国家话讨论的绝佳机会”。不仅如此，真正意义上的废除或者撤资，很可能更像是2013年新泽西州肯顿市所进行的警察改革的再现：解散原有部队要求每个警员重新申请，最大程度减少对于暴力的使用，将执法重心放在社区关系维护等等。
阿里埃塔-肯纳同时指出，在学术界对于“警察”本身作为一种观念的的存续问题，有远比卡巴的爆炸性评论文章更为悠久的历史。在这些支持人看来，警察制度的存在本身就是奴隶制度和帝国主义的阴魂。在明尼阿波利斯--这次抗议的大本营，许多当地的活动家承载了反抗帝国主义压迫的根本精神，但是基本上都能够清楚并明晰地认识到警察本身作为一种制度不可能会在某一个瞬间消失，而是去培养一种将治安作用减少，对暴力进行预防的公众心态。
只有重新分配这些社会资金，政府才会明白自己的体系不是在潜在培养被逼无奈犯罪的个体和团伙，而是一个个能够通过社会安全网来挣脱压迫的佼佼者，和那些能够获得保护的弱势群体。而以至于更宏观的，学术意义上的对于“执法”和“治安”的概念的学术讨论，将会随着社会的稳定而进一步成为一种主流的思想。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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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ou, Elizabeth, and Jonah Valdez. “Should LAPD's Budget Go from $1.9 Billion to $190 Million?”The Mercury News, The Mercury News, 15 June 2020, www.mercurynews.com/2020/06/15/should-lapds-budget-go-from-1-9-billion-to-190-million/.
Davis, Mike, and Alex Vitale. “The Best Way to ‘Reform’ the Police Is to Defund the Police.”Jacobin, 6 Mar. 2020, jacobinmag.com/2020/06/defund-police-reform-alex-vita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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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ghsmith, Brian. “Defund Our Punishment Bureaucracy.”The American Prospect, 2 June 2020, prospect.org/justice/defund-our-punishment-bureaucracy/.
Jones, Sarah. “We Are Asking The Police to Do Too Much.”Intelligencer, Intelligencer, 2 June 2020, nymag.com/intelligencer/2020/06/killing-of-george-floyd-shows-our-over-reliance-on-police.html.
Levintova, Hannah.Here's Where the Movement to Defund Police Is Gaining Momentum.6 June 2020, www.motherjones.com/politics/2020/06/heres-where-the-movement-to-defund-police-is-gaining-momentum/.
Lowrey, Annie.Defund the Police. 9 June 2020, 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0/06/defund-police/612682/.
McCarthy, Justin. “U.S. Confidence in Organized Religion Remains Low.”Gallup.com, Gallup, 8 Apr. 2020, news.gallup.com/poll/259964/confidence-organized-religion-remains-low.aspx?g_source=link_NEWSV9.
Sanders, Linley. “What Police Reform Does America Support?”YouGov, 1 June 2020, today.yougov.com/topics/politics/articles-reports/2020/06/01/police-reform-america-poll.
Speri, Alice. “New York City and Los Angeles Slash Budgets - but Not for Police.”The Intercept, 22 May 2020, theintercept.com/2020/05/22/la-budget-nyc-pol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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