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小说】算不算“猥亵未遂”？（派出所纪实）

时间：2018-10-23 09:04:22 点击：次来源：豆瓣作者：Sunking - 小 + 大

晚上亲友来访，原定下午去健身的计划被拖到晚餐后，差不多算赶着22:00断水断电前才匆匆出来。因为在市区，从来没担心治安问题。没想到今晚遇到了不快乐的事。
途中经过一条小马路上，由于一边的老房居民已经拆迁，另一边的商店也大部分关门，到了这个点路上已经人烟稀少。偶尔有两家面馆还灯火通明，门口坐着三个人围桌咪着小酒，吃着夜宵。快路过他们身边时，碰巧他们笑了起来，下意识地侧过脸看了一眼，扭头的同时脚步却没停留，依旧往前走。
待回正头时突然看到前面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他的时候离我已经只有五米左右距离。因为是相向而行，目测没几秒会交汇，便主动让道，刻意往里侧挪了挪避让一下，上街沿很宽，三人并行都是绰绰有余的。没想到他走近到不足一米时，突然贴身过来，并手持坚硬钝器目标明确地朝下体方向捅来，幸亏今天健身正好练了“敏捷度训练”，一个闪躲，加上秋风起兮着厚衣，隔着衣服。还是被猛烈撞到了大腿内侧。大喊：“你干什么！色狼啊！”，三个正喝着小酒的人闻声侧头，店里也跑出来好几个人围观，空旷的马路好像有回声似的。这人头也不回，加快脚步往前走。
当即想追，旋即一想，刚才走过的那段路更加路上无人，这两天刚学的那两下拳击也不过花拳绣腿，是退不了敌的。但从眼神和动作的利落度判断是个惯犯，不想饶恕姑息这种变态男，便立刻拨通了110。110说：“你留在原地别动，等下派出所会给你打电话。”等了五分钟，派出所来电：“刚刚是你报的警吗？”我说是的。他说：“你等着！我们这里要先接警处理其他事，等下派车过来。你在什么位置？”告知路名、门牌号、靠近什么路什么路。就听到电话里对地址一阵讨论，挂了，没再跟我交代什么。又过一刻钟，车来了，没有警察，是两个不知道带着哪里口音的值班协警，问了两个问题，匆匆记了记。“跟我们去局里吗？”
想到上次在会展中心附近手机被撞碎跟车去局里做笔录，结果警局很远，也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连共享单车都没有，一做到凌晨，最后警察也不送回事发地，凌晨一个人挂着一身晨露走了三刻钟才回到事发地，心有余悸。就问“等下你们会送我回这里吗？”协警操着带口音的沪语道：“你有空的哦，我们怎么会来送你啊？我们很忙的！回来当然你自己回来！”“那你们这记录的算立案吗？”“立什么案啊，受不受理还不知道！人你又没当场抓住！”“怎么确定能不能受理？”我平静地问道。协警下巴一缩，挑着一条眉毛扭曲着脸说：“当然要自己去局里报案呀！”“今天太晚了，担心回来不安全。”协警也不回答我，头也不抬打开车门就准备坐进去，飘了一句：“你自己放弃报案的啊！”说完啪一声关了车门就准备掉头往回驶。
想到性变态的人还可能危害别人，兴许以前有前科，兴许报了案以后也能算他一个前科，急急拦住车钻了进去，车刚开出不远，突然想起也许带个证人同行会方便些，可协警又不乐意了：“你怎么事那么多啊？刚才怎么不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刚才没想到，突然想起的。”“搞什么啊……先去录笔录。真是的，我们很忙的！”“不好意思，等我录完笔录他们就吃完了，我就找不到他们了。”“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麻烦！我们别的事都不要做了。”见三番两次好声好气都换来蛮横无礼的对话，突然提高嗓门：“你们忙什么？这个不是你们工作？”瞬间无声，车停了一会儿，开始掉头：“行行行，那你试试吧，人家如果不愿意也没办法。”看着窗外的暮色，想着说辞，没再搭腔。接证人出乎意料地顺利，想好的说辞没用上，一小伙子放下筷子就跟着来了。过意不去连声道谢，头一抬。收获后视镜里协警一枚白眼。
到了局里几个人站成一排，把手往胸前一抱，头一斜，嘴往下一耷拉，压出一圈双下巴，交换两个眼神笑成一团。一个资格最老的眼镜男说：“人呢？”协警说：“跑了。”眼镜男哼笑了一声道：“这算什么？这种怎么处理啦？”协警应声哈哈哈笑起来：“我们都跟她说了，哦哟，车都快开到局里了又回去接什么证人。”说完指指一旁的小伙子。眼镜男低头看协警的记录，皱着眉抬眼看了眼证人，简单问了问当时的情况，就抖抖手指示意坐到座位上等着。
45度仰起头，用菩萨看众生的视角和重庆山城人民出门靠喊的刺耳大嗓门高声说到：“你报什么案呢？人又没抓住，而且我跟你说，就算抓到我们也就问问他情况就放走了。有什么用呢？而且马路上两个人撞个满怀都有，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故意的？”说完不自觉地抖起了腿。就像斗蟋蟀里获胜的一方洋洋得意地摇着触须一样。接着指指局里最年轻的小警察：“侬帮伊做笔录。”
小警察乖巧地坐到电脑前开始遍问边输入，笑盈盈怯生生问道：“你主诉什么？”“猥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眼镜男和身边一个胖警察前仰后合地笑起来。局里四四方方的狭小空间里顺江荡漾开了双声部二重笑的驻波，折射、折射、再折射，扩散、扩散、再扩散。入耳便成了一曲降了调的巫婆合唱似的。“小姑娘，侬先百度百度，啥叫猥亵！”眼镜男踮起一只脚，扭着身子低头抠着指甲里的污物，目不斜视道。胖警察开口道：“他摸你胸了吗？摸你屁股了吗？抠、揉、搓你敏感部位了吗？”“没有。”“个么侬搞撒啦？”说完眼镜男皱眉咧嘴摊手看向胖警察。胖警察附和着一起摊手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在他胖硕颤抖的肚皮里共鸣，愣是把哈哈哈哈笑成了吼吼吼吼。
“我是说猥亵未遂。”“侬先查定义好伐？”我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个照，确认一遍眼镜男胸前的工号，清了清嗓子，轻声说：“现在开始，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录音。”这招很好用，两个人不笑也不插嘴了，乖乖到隔壁房间去装凶卖横讯问其他报案人了。
“长相特点？”“外地人、四十来岁的样子，170几，板寸头、圆脸偏胖、看我的时候是压低下巴锁着眉头，露着下眼白抬眼看人，白色长袖衣服，黑色长裤，背着黑色大双肩包。哦，也可能不是黑色，灯光太暗可能有色差，反正就是深色。”“不是就几秒吗？怎么看这么清楚？”“因为从看到他就发现眼神直直地盯着我，所以格外留意了长相。”“哦”……
笔录继续进行，依旧小警察问一句，我答一句，他再输入一句。
大约是对生涩的小警察工作不放心，过了段时间，眼镜男又出来，他大约以为自己的声贝我是隔着玻璃听不到的。开始小声教小警察篡改我的供词，“别写猥亵，这哪里是猥亵？也别写猛烈冲撞，这不就是碰了一下嘛，她现在就是觉得自己吃亏了。”我从窗口的玻璃下探进头道：“不对，对方意图就是猥亵！”说完缩回头。“侬先去查百度，查定义好伐？法律不是你来定的，是有明文规定的。”我掏出手机推到他们面前，读了一遍：所谓猥亵，是指以刺激或满足性欲为目的，用性交以外的方法实施的淫秽行为。猥亵他人，是指对他人的抠摸、舌舔、吸吮、亲吻、搂抱、手淫等行为，不包括性交行为。
“对啊，你看到了么，要抠摸、搂抱……懂伐？而且要是‘淫秽行为’，侬去查查淫秽行为！”顿了顿有继续道：“别说你这种碰一下的事了，昨天我们接到一起直接就是摸胸的投诉，都没算猥亵。因为是在泳池里，男的在划水，划水碰到的，在水下，有折射，怎么证明碰到了？侬看，直接用手摸胸都不算猥亵。”胖警察走出来：“对额，阿拉只看结果。”没顺应他们思路，敲敲手机屏幕又读一遍定义，这次把前半句话和一系列动作后面的“等”字着重读了。反问道：“请告诉我等字怎么解释。”他不做声。想了一会儿又说：“当然，捉到伊，伊亲口承认他是想猥亵侬。确实可以算猥亵。”“所以，你们需要依靠你们侦查能力来给出答案，而不是现在否定我的主诉！”两个人摸摸鼻子不做声。
然后供词打印出来把我供词里所有关于“猥亵”的词改成了“碰。前面又加个“我认为”。又把我所有关键性的意图描述通通省去，于是把“碰”又统统改回“猥亵”。并加注一句“以刺激或满足性欲为目的”。胖警察接过去一看，一惊：“靠，套法律啊！跟侬讲了法律不是侬定的，侬这不算猥亵！”“开头你们不是加了‘我认为’三个字吗，对啊，加了三个字就不是篡改法律，是我的想法，合不合理是另一回事，但这是我的原话，请不要篡改我的原话！我是按‘猥亵未遂’来举报的。”胖警察愤愤无语，对打字的小警察说：“好，侬问伊凭什么猜测人家的是以刺激或满足性欲为目的的？”小警察照着问了一遍。我拿过供词，准备笔头回复。胖警察说：“你不用写，口头回答就行了。”拒绝：“我不想口头说，我写下来，你们负责抄就行了。”考虑到口头回答很难临时组织出严密的语言，难免疏漏，坚持组织好语言写下来。毕竟口头上的避重就轻、偏向引导，他们比我擅长得多，我要确定自己不受干扰不被带偏。胖警察又是一顿受憋，哼了口粗气走了。
小警察回头瞄一眼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对我笑起来。点点头说：“你写吧。”写完正准备把纸质笔录递回去，眼镜男又出来说：“我跟你讲，你今天的报案我们受理，但是调监控如果找不到人，我们也没办法。”伸出的手嗖地抽回纸，加注了事发具体时间，精准到几点几分，推算了下他走到路口摄像头处需要的时间，也基本能精确到几点几分。就看到眼镜男的脸越拉越长了。脚高频抖动了几下，走到隔壁窗口报案人处开始关心起来，碰巧报案人提到“正当防卫”。
我正想开口，眼镜男又突然对着我说：“侬迭额事体报案也没用！就算捉到教育两句就放掉了。”“你们这种案件网上不联网吗？他如果再犯案能串联起来吗？”“没有如果！”胖警察插嘴道。“或者如果他之前有前科能串联起来吗？”“哎呀，侬不要假设，没有如果！”“为什么没有如果？”“没有就是没有！”数羊，克制愤怒。“那保护女性人身安全不受侵犯不属于你们工作职责吗？”无应答。
又问：“那作为女性，下次如果遇到这种事怎么做合适？”“你不要老是如果！没发生的事如什么果？”“那下次我直接踢裆、戳喉什么算不算‘正当防卫’？”“那要看你的动作幅度大不大，会不会产生伤害，有伤害的话就叫‘故意伤害’了！”“连‘防卫过当’都不算？”“你下手的时候能掌握好度不啦？”“那什么程度算‘正当防卫’、什么程度算‘防卫过当’、什么程度算‘故意伤害’？”“你问百度！”“百度权威性凌驾于你们司法相关人员的解释之上？”
不答，一走了之。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作为女性，遇到类似事件，怎么做既能保护好自己，又能有效地将骚扰人绳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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