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8-01 09:07:14 点击: 次 来源:网络 作者:白宁 - 小 + 大
知青,我的芳华之石堰柯 1968年12月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至今已过去了整整半个世纪。作为全国1600多万“知青”中的一员,虽然流年不再,早已褪去了芳华,但是在我生命的长河里永远流淌过这一特殊年代留下的青春记忆!每每想起那一段刻骨铭心的人生经历,总有一种难以抑制向外顷诉的冲动。 (一)一个美丽的山村 “冶中”七二届高中生是1973年5月份下放的,我们知青组当年下放的地点:大冶县矿山区矿山公社一大队,一个叫石堰柯的湾子(现属于陈贵镇)。湾子位于天台山北麓,背靠一个叫蜡烛山的小山,村前一条大港,水是从天台山、铜山口、云台山流来的,一座石头垒砌的古老堰坝横亘在港上,枯水季节拦截山水供人们洗用。每年夏季洪水漫堰而过,下游许多鱼儿逆水而上来到坝下,一条条跃出水面企图翻越堰坝,于是村里的年轻人都拥挤在堰坝的两边,拿着网子、筲箕等捞具在空中把鱼接住,没有接着的鱼有的掉回水里,也有掉在坝上摇头摆尾奋力向上游去。堰坝下游处是一座水泥桥供人们出行,桥边有三棵百年老樟树,过了桥是一个叫官厅的小湾子也属于石堰柯,全村人都姓柯,现在想起来村名很可能与堰坝有关吧。 石堰柯百十来户人家分为三个生产队我们是十一小队,那时是插队落户,刚去那会借宿在老乡家里吃派饭,第二年队里用安置费把村南头的一个猪圈改造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房屋是土坯墙黑瓦,仅堂屋有两扇农用薄膜封着的窗户。大门进去是客厅(堂屋),是原来喂猪的地,水泥地坪还留有供冲洗的浅浅排水沟,当年的水泥地坪在所有农村房屋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很容易清扫。靠大门的左边摆放一张八仙桌和八个凳,绕过八仙桌是我们四个男生(文建、亢维、庞军和我)的卧室,进客厅后正对大门的左手边是灶房,右手边则是三名女生(谭直、慧琴、爱琴)的卧室,在灶房和女生房间中间土墙有一凸起的台子,上面放一闹钟,是用了二十多元安置费买的,那可是我们最值钱的家当哦!从外面进来推开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房屋后面是茅房和猪圈,要出大门绕过去。 男生房间隔壁是十二小队煮猪食的灶房,每天天还没亮,呼哒呼哒的风箱声总是把我们从梦中惊醒,更要命的是相隔的土墙没有封到顶,遇到风向不对的日子,滚滚浓烟翻过墙头弥漫了整个房间,铺盖常年 都是烟熏的味道。 刚去时文建九个半工分、亢维和庞军八个、我七个半、三个女同学六个。因为大队在蜡烛山有一小铁矿,全公社我们大队工分值最高,一个工一元多钱呢!而同样下放在十三大队的同学们每个工才四角钱。 (二)大冶“苕” 大冶地区盛产红薯称之为“苕”,也不知为何把“苕”与傻等同起来,说这人是个傻子,就说他是个“苕”,如果在大冶城关喊一声“苕货”会有多个人应答。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黄石举办“国乒节”期间,我在体育馆观看牛群、冯巩的相声,牛群上台请观众任意说一个字起头,他和冯巩玩词语接龙,最后总能回到一句约定的成语(比如马到成功)。有人说了一个“苕”字,当牛群接“苕里苕气”时,观众们大声叫好热烈鼓掌,冯巩接“气壮山河”........开始我还真以为是现编的,太佩服牛群了,仔细想来是托,但艺术家们之所以在黄石选“苕”字,可见大冶“苕”之影响力。 我因为想当兵第二年九月才去的农村,最劳累的双枪季节已过,秋高气爽天气也凉快了许多,农活主要是挖苕、锄地种麦。记得第一天出工就是去坡地挖苕,谭直和我一起,前面的人割完苕藤后面的人挖,我因为老是把苕挖破遭到队长的白眼,谭直说:“不要理他”,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苕挖出来晒大半天下午收工时按户分成若干堆,人人都争好的一堆,谭直当仁不让地抢了一堆好苕,还对我说“以后就是要这样,对他们不能讲客气!”,比我早来一年的女同学竟如此泼辣,我心里不免有些佩服。 挖完苕后很长一段时间一天三餐天天吃苕,就着黄豆酱或腌菜,刚开始几天还觉得好吃,什么白心、红心、黄心苕,什么粉的、软的、甜的味道口感各不相同,特别是用大铁锅煮干了水后灶堂的余火把苕汁逼了出来,锅底一层糖稀太好吃了。可天天吃就受不了啦。每天打嗝是苕的味道,打屁也是那个味,全村厕所散发都是消化后苕的臭气。那时的人们不像现在把苕当作是好东西,什么可以抗癌,听都没有听过。倒是有一顺口溜:“即(清)早一碗苕,中时(午)苕一碗,夜里苕过(吃)夜”,一直记到现在。 据庞军回忆:那年他因为苕吃多了胃疼的厉害,壮着胆子请了半天假去公社卫生院,一位中医拿脉后竟用西医术语说是“十二指肠球部溃疡”。回来后大家照顾他,用五斤苕换一斤谷让他一人吃米饭,这份情谊他至今心存感激。 苕分到户后农民选出好的放地窖里储存,破损的切成丝晒干。而我们因为没有苕窖加上懒,也没有切丝。除了每人挑了一担送回下陆,其余的都堆放在四个男生的床底下,冬天到了屋里冷的向冰窖一般,文建搞了些稻草把苕煨起,每天翻动都要扔掉许多,虽然是城里人,但过惯了穷日子的我们还是感到心疼。 (三)制作苕美食 快过年了,村子里家家都忙着打苕粉做苕壳,炒苕壳和苕粉肉可是大冶人过年必需的两种美食。于是我们把剩余没有烂的苕,全部从床底下翻了出来学着农民的样子做。 1,苕粉与苕粉肉 把个大品相好的苕挑出来装进一个铁丝编制的提篮里,在池塘的水中反复上下抖动,通过苕与苕、苕与篮壁的摩擦很快就洗的苕皮泛白干干净净。一起洗苕的农村妇联(女)笑话我们:你们屋里的女人家不洗,一个个大后生做女人的事。苕洗干净后用木桶挑到大队部加工场,用面粉机磨碎。回来后借来做豆腐的工具(方木框夹一块大白粗布)悬吊在饭厅的梁上,底下放置一大木盆,把磨碎了的苕用碗舀到布上面然后挑来井水反复冲,边冲边用手在里面搅,汁水透过布流进木盆,水满了再换一个木盆,沉淀后把上面的水倒掉再接,几个木盆轮流倒,直至布里都是苕渣。木盆搁置一夜,第二天倒去上面的水,盆底沉淀的便是硬硬的一层淀粉,敲碎括出晒干,就是纯正的上好苕粉了。至于苕渣则捏成球状晒干喂猪。 苕粉做好后当然要做一餐苕粉肉犒劳一下自己哦,先調苕粉桨,在锅里放比炒菜略多的油,烧热后边倒苕粉桨,边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用力不停地搅动,如果搅不好外面糊了里面还是夹生的,待熟后用锅铲拍成饼状,起锅切成菱状和大蒜苗一起回锅翻炒片刻,加盐、酱油起锅即可。之所以叫肉仅仅是像肉,只有过年的前几天队里杀猪才加肉一起炒,那就更诱人了。 2,苕壳 余下的苕用同样的方法洗净,大锅煮熟剥去外皮,装入脸盆。这里要说说在农村脸盆可是派大用场,除了洗脸洗脚,遇上打平伙就当作菜盆。十几、几十人围在一起吃,到哪去找那么多的碟儿碗的,好在就两三个菜,分量倒是多,找几个脸盆洗干净就OK了。不过,绝对不能用女人的脸盆。 把煮熟的苕在脸盆里用手捏碎,像和面一样揉均匀,再把拧干水的毛巾对折,包上一坨放在桌面上,双手拍打成一个薄饼,然后拿到外面晾晒,还未完全干时要用剪刀剪成菱形再继续晒干,过年时用沙炒,就是金黄色香喷喷著名的大冶苕壳。 我们几个男生在拍苕时,啪啪的响声引来村里的妇联,看着我们像对待一件艺术品那般专心致志的样子,特别是庞军做什么事都是那么的认真。她们一个个笑的直不起腰,说:“男做女人工,志凶也不凶”。我问是什么意思她们都笑而不答,文建解释说:“她们是笑话我们男人干女人的活,想狠也很不起来”。 (四)杀猪过年 年关越来越近了,村子里到处充满着年的味道,全村人盼望已久的杀猪,终于定在在腊月24过小年的晚上。那天下午工是副队长“见判”(绰号)带着几个人,整修村前大港流过我们小队畈田的那一段河岸,我们从山边挑来石头,“见判”则用石头把垮塌的河岸码好。记得还闹了点不愉快,我因为来了半年工分还是七个半,曾经提出加半个工分听说是他不同意,于是我故意每趟少挑几块石头。他说:“小培(白字如果是颜色大冶话读本音,如果是姓氏则读培音,因为大冶方言白和伯是同音,有占便宜之嫌),你也挑的太少了!”。我说:“按工分比例还有多的,你们十个工分挑100斤,我挑75斤就够了”。“你真是七裸八裸个!”副队长气的训我。因为过小年又要杀猪还是个阴天,很早就收了工。 晚饭时想到杀猪要打平伙(会餐),我们几个男生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看。晒场上一盏汽灯白亮晃眼,一头三百来斤的大肥猪被几个壮劳力摁在矮长凳上嚎叫,一人拿着一把长长的杀猪刀摸了摸猪颈部,找到猪的咽喉位置,一刀刺了进去直达心脏拔出刀后血如泉涌,下面有人准备好了一个脸盆。 血放完后就是吹气,用小刀在猪后腿的皮上割开了一个小口,用撑杆捅进猪身在猪的皮与肉之间来回捅,再从割开的小口往猪体内吹气,几个人轮流吹,直到把猪吹得鼓鼓的。然后放入大盆中用烧开的热水往上浇,活生生一个现实版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烫过之后开始刮毛,刮过的猪皮非常洁白干干净净。再把猪吊在架子上用刀子把肚子从中间破开,将猪心、肝、肺、大小肠等内脏和板油先取出分别堆了几大盆。躯体被掏空后放回案板,用李逵的板斧将猪身解体,剁下猪头和猪蹄。 接下来把好肉、上水按户分成若干份拈阄,而将血脖子、猪血、猪肺等下水斩成块和萝卜一锅煮,后来不知是谁看两个黏条(胰腺)扔了可惜,也放了进去。那个年头也什么作料,放几块姜撒一把盐就OK了。闻着灶房里飘出的阵阵香肉终于煮熟了,大家迫不及待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饭盒争先恐后盛满,或坐、或蹲、或站围在一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边吃边聊,说着古老的传闻还有黄段子。尽管我吃出了胰腺的腥味,看着一个个吃的是那么地津津有味,仿佛在享用天下最美的美食,也就没有吱声。最后吃的个锅底朝天,两个黏条也不知进了谁的胃里,怪只怪肚子里的油水太少了。吃罢,时间已过午夜。 第二天年终结算分红,队长把每家每户的收支和结余报了一下,我们七个人还略有结余,每人分了十几元钱。分红后辛苦劳作了一年的人们终于可以歇息几天了,尽管上面号召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听说有的地方知青过年不回家大年初一就出工,我们可没有那么革命,带着土猪肉、苕粉、苕壳回家过年哦! 后记:从青葱年少到年过花甲,人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太多,我们感慨人生的蹉跎,但难以忘怀的总是那些亲情友情,特别是这两年的知青生活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之中,挥之不去。 怀着“知青情结”带着“青春记忆”,2019年2月22日我和当年知青小组的六位同学相约,回到四十六年前下放的石堰柯村。再回首,时光已过去近半个世纪。 站在村头向南望去,高高的天台山巍峨耸立。大山脚下这片土地有过我们的青春在流浪;村前的河水年复一年静静地流淌,仿佛在低声吟唱着一支歌,一支难忘的歌;村头的古树在冬日里更显沧桑,它多么像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正在叙述着当年的故事…… 曾经的知青岁月,永远留存在我的心间! 写于2018.5月修改于2020.5月 【人民之声编者按】知青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毛主席在文革中的战略布署。很多知青离开农村后,每每回忆起这段岁月,心情都是激动溢于言表,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太锻炼人了”,有微词的不是太多。本连载选自一本名叫《知青岁月》的书。通观此书所收之文,绝大多数可套用流行词是“充满正能量”。本网从即日起择此书之文进行连载。但令人大跌眼镜地却是顾问写的序言,犹如一个怨妇一样处处“滴满伤心泪”。现将序言全录如下,以供参考。 我们也是历史(代序) 胡燕怀 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岁月大多不堪回首,当年在社会底层经受的那些磨难、挣扎、痛苦和绝望,至今想起来还让人痛彻心肺。没有谁愿意选择苦难,因此人到晚年总是避免再去回想那些苦难的岁月。但是那些曾经的岁月总是在不经意间重又回到了你的眼前,就如同我眼前的这本《知青岁月》。知青岁月留给我们的是刻骨铭心融入骨髓的记忆,它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人的一生,从精神到肉体。 我们这代人,是共和国一段不能抹煞的历史。 那是一段无法言说的历史。青春年少时的无知懵懂,被政治的狂热煽动得忘乎所以迷失了理智,我们听信了太多的美丽谎言。等到我们来到农村才恍然梦醒,仿佛是被人利用的弃儿。极“左”的年代结束了,我们醒过来了,那些崇高的“革命”理想成为了海市蜃楼。 那是一段需要反思的历史。几千万知青上山下乡,并没有给农村带来根本性的变化,“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无非是学会了最简单原始的农业劳动。“三农”问题和城乡差别,奢望几千万知青下乡去承受这不可能承受的历史之重!在冠冕堂皇的说辞背后,我们后来知道的真相是:当年无法解决这几千万人的升学和就业,需要我们这整整一代人为此而作出牺牲。于是我们成了最倒霉的一代人:大饥荒我们赶上了,“文革”我们赶上了,下乡我们赶上了,后来的下岗也让我们赶上了。若干年后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城市时,那里已经没有了我们的位置。我们没有青春,没有学历,没有技能,干着最辛苦的工作,拿着最微薄的收入,社会的每条上升通道都在我们面前关闭,我们只能在社会的底层挣扎。或许我们可以举出几个知青中的成功者来为上山下乡正名,但那些幸运儿在数以千万计的知青群体里毕竟凤毛麟角,没有代表性。反过来被上山下乡埋没和扼杀的人才又该有多少?在正常的历史条件下,他们的人生原本就不该这样。 那是一段不能忘却的历史。不能忘却是因为它给了我们太多的改变。我们能吃苦,耐劳,面对挫折和磨难有坚韧超凡的承受力;我们努力上进,做事认真、锲而不舍,有责任感,也有担当;我们忧国忧民,富于正义感和同情心,面对比我们更不幸的人,我们愿意倾尽全力帮助,“穷”不仅独善其身,“穷”还要兼济天下。……我们所有的优秀品质都源于那段苦难。不仅仅是精神层面,还有我们的肉体。在农村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谁的身上至今没有留下繁重的体力劳动带来的创伤,长期的艰苦生活所带来的疾病困扰?那时我们都太想证明自己了,尤其是出身不好的所谓“黑五类”子女们。不能忘却,还因为苦难的生活也并非都是苦难。知青战友们的相扶相帮,患难中的情谊,生活中的笑话、趣闻轶事,善良的乡村父老对知青们的体恤和关怀,难得的一次口腹之欢,甚至一次阿Q式的苦中作乐,都成了我们坚持下去的理由。唯其是苦难生活中的一抹亮色,所以才弥足珍贵,让我们没齿难忘。《知青岁月》里就记载了很多这样的往事。几十年过去了,当它的作者们以轻松的笔调在写到那些往事的时候仍然如数家珍,历历在目,可见那段岁月在他们心中留下的情感。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应该感谢苦难,它铸就了我们这代人天赋异禀的优秀基因。黄石知青文学社真是做了件好事,《知青岁月》是值得收藏并传之后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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