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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0-03-01 10:30:48 点击： 次 来源：南风窗 作者：佚名 - 小 + 大
我在武汉街头入睡，请别对着我的被子浇水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未来四天将有持续阴雨。 天上的雨还没有下，高强不得不面对他“家”中的雨：他住在武汉的一个地下通道里。2月24日下午，来了十几个人，他们接上水管，将整个地下通道冲洗了一遍。 一个小时后，那些冲水的人走了，高强下去抢救他的行李。 他的行李已经全部湿透了，被子、床单，还有红十字会送来的那件棉大衣。 他赶紧将那件棉大衣晒到栏杆上，因为那是件新衣服。 通道里面住了7个人，他们都是滞留武汉的，因为住不起旅馆，就住在这通道里。 冲水的时候，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行李被浸湿而不敢上前，因为“那些来冲水的人都穿着制服”。 高强说：“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都能理解，但是我们这群人，哪怕在通道里住着，也比没有地方住在外乱跑要强啊”。 1 滞留 没有了住的地方，高强他们对将要到来的雨天更加忧心忡忡。 他是来武汉打工的，在工地做一些零活。到了年底工地停工，宿舍也清空了，但他还是没有打算回家。 因为没挣到钱，他唯一的期盼是早点过完年，工地马上开工。 让他猝不及防的是一场“封城”，这次他真的回不去了。 小旅馆一天要花30元，他已然住不起了，只能另想办法。 一是露宿街头，这样可剩下房费，多买几包方便面吃。二是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因为他觉得这个时候武汉人都不敢出门，应该有一些体力活需要找人做。于是他到各个社区去碰碰运气，看看也没有需要临时工的；再就是到处问问需不需要环卫工。 “没有。” “不需要。” 他也忘记了自己怎么走到了这个地下通道，他只记得当时自己的腿已经走肿了，有人见他可怜，扔给了他一个床垫。 于是，他就在这里安家了。 通道冲水以后，没有办法继续住下去了，他们只好到附近的公园里面游荡。 “室友”方健，是一名来自安徽的职业乞丐，37岁。他在过道里及时抢救出了一床被子和一包方便面。 方健远远地瞅着那些冲水的人，““他们街上水龙头之后就直接对准被子冲！ 然而，他不敢前去阻止，“因为我是个下风人嘛……”方健无奈地说。 还有一位安徽老乡，叫盛宽，因为务工滞留在武汉，无法回乡。 他们里面年纪最大的老谭，在汕头打工，回家时途径武汉，被困住了。 老谭把打工赚来的一点钱打回家了，自己只留了一点点盘缠，却没想到困在这里，现在这点盘缠已经用完了。 高强并没有对家里说起自己在这边流浪的情况，因为母亲已经7高龄，他不愿意让他们担心。 向工友借的200元也基本花光了，高强唯一的期望就是早点解封，早点开工有个活干。 这时候，老谭和盛宽拿着泡面，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到儿童医院接了点开水回来。 高强和方建，则一包泡面也没有，饿了一整天了。 一开始，他们打算去医院的垃圾桶里面捡点吃的，因为有人去捡过了，看着里面剩菜还不错，但后来他们不敢再吃了，因为怕里面有病毒。 其实，他们并不是很愿意和外人交流，甚至可以说相当警惕。记者叫了五份外卖，但他们似乎都不太愿意过来拿。 “因为他们总拍照嘛……我们这有胳膊有腿有力气的，让人家拍成要饭的也不好……” 反复告诉他们不会拍照，他们才将饭菜拿走。 “我们也想早点开工，早点自己赚钱吃饭，不愿意这样被人撵来撵去的，只不过现在真的没有办法……”高强边吃边说。 2 救援 吃的东西快没有了，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因为超市不对个人开放。仅存的一点食物，是前几天趁早买的，还有一些是公益人士赠予的。 高强说：“前后来了三拨人。第二拨自称是红十字会的，他们给的东西最多”他说着指了指床单和棉衣。“还有每人十桶泡面和七只口罩。” “第三拨是民间志愿者，他们留下了两盒饭”高强已经吃了一盒，还有一盒他准备留着明天吃。 节省起见，他们早已习惯了每天只吃一顿饭。 每天上午会有人来给他们量体温，还有人来给他们发一包泡面。但这么多人只有一包泡面，这些人量体温也是做做样子，主要是拍照，拍完就走了。 他们怀疑这些冲水的人，就是这些人找来的。 至于到底是谁冲了他们的“家”，他们不再关心，只是想着眼下怎么办。 24日晚，他们被冲水的消息传到了一个志愿者的微信群里，于是一个六七个人组成的支援队伍来了。 志愿者没有在公园里找到他们，而在另一个过道，找到了方健和盛宽。还有一个导演送来了一包零食，她说她试来拍纪录片的。 这次盛宽很从容地面对了镜头，“好人坏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纪录片导演是个年轻女孩，她盘腿坐在过道，和他们面对着面。她准备了自己的床单，和他们一起，在通道里过了一夜。盛宽终于打开了话匣子，笑着讲述他的故事。沉默的时候，导演的一位男性同伴突然唱歌：“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盛宽很是捧场，拍手连叫“好，好”。 遗憾的是，高强、老谭等5人，始终没有找到。天黑以后，他们就收拾东西，各自找各自的“床”，没人知道在哪儿。 幸好，在这一晚，依然没有真的下雨。 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否有雨。很多时候，我们所奢求的，也只是今夕的一个安稳觉而已…… 我已安然入睡，请勿对我浇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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