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成功学能滚出这个银河系

时间：2020-08-04 07:21:38 点击：次来源：网络作者：郭晶 - 小 + 大

我希望成功学能滚出这个银河系

成功学贩卖的是一种虚假的希望，它暗示职场人士只要通过自我努力就一定能在职场中大发光彩，但焦虑、恐慌、压迫才是职场人士的生活常态。成功学试图掩盖的是职场权力关系的不对等，将职场压迫常态化。如果可以，我希望成功学能滚出这个银河系。

今年二月，前字节跳动的程序员郭宇发微博称自己在28岁选择退休，去日本开了一个旅行社。据说，他拿到了价值上亿的期权，实现了财务自由。华为的一名前员工曾晒出自己19年的工资单，月薪最高的时候有18万，其它月份基本是4万。
他们的经历被媒体撰写成励志故事广为传播，标题赫然写着“优秀的人注定优秀”“李海的人注定会厉害”“牛逼的人注定会牛逼”。
与此同时，最近Yamy在微博上公开了一段录音，录音里是老板徐明朝在员工大会上对Yamy的外貌进行攻击和羞辱。Yamy的经历不仅引起了很多职场人士的共鸣，更引发了公众对职场PUA、职场霸凌的讨论。
这两个新闻看似不相关，却有着内在的联系。郭宇的励志故事能够激励到的人恐怕有限，这种成功学的贩卖旨在营造一种虚假的希望。而Yamy的遭遇则反映了众多职场人士难以消除的焦虑。

“社畜”生活习以为常？
如今，职场人士纷纷自嘲为“社畜”，看似是对职场处境的调侃，实则是面对充满压榨的职场文化的一种无力感。《中国经济生活大调查》与智联招聘联合开展的一个职场调查显示，85%的90后受访者表示他们有“加班焦虑”，61%有“晋升焦虑”。35岁左右的职场人正面临三重职场压力——职场滞涨、年龄恐慌、生活无力。那么，“社畜”究竟面临的是怎样的职场环境呢？

加班是普遍，不加班是意外
我有个朋友在疫情期间失业了。她的公司本来不是996，疫情期间公司开始要求大家996。朋友996了一个月，公司也没有制定明确的加班费标准。朋友和同事提出要996就要有相应的补贴，如果没有明确的标准，就拒绝加班。然后，公司给了她赔偿，将她辞退了。
职场人士找到一个不加班、工资薪水还不错的工作像是中了彩票。中了彩票的人觉得自己是幸运，而不会觉得这是应得的。996成了职场潜规则——普通的员工难以拒绝，因为没有资本，拒绝996可能会丢工作。更可怕的是，人们每天在工作上花费的时间最长，却难以从职场中获取价值感。

经济形势下滑，失业率高
最近几年经济形势不好，今年疫情更是加重了失业率。工作机会少，大部分职场人士为了生存不敢轻易辞职、换工作，担心一不小心就被迫长期失业。
今年很多人在疫情期间失业，有些人在找工作之初对工资、公司都有较高的要求，可是在多次面试后没有结果，失业时间不断增加就越来越心慌。
在失业半年后，投出大量的简历没有回应后，慢慢地降低标准。可能一开始工资要求是1.5万，最后找到的工作工资还不到1万，也勉强接受了。
职场人士所拥有的选择十分有限，很难找到工作，找到工作也不敢轻易换工作。大家都不得不放低标准，企业则总是能找到廉价的劳动力。人们能从工作中获得薪水已经谢天谢地了，能够在工作中获得乐趣和价值感简直是奢望。

职场PUA
Yamy的遭遇被广泛地认定为职场PUA，而非职场霸凌。Yamy写道：“徐先生对我的态度总在矛盾的两极之间反复摇摆”，这是一种典型的打压式的精神控制，公众识别出了这一点，因为很多人有同样的经历。
很多领导对于在初入职场的年轻人眼中已然是“成功人士”，是他们学习的楷模。然而通常情况下，当领导表现出对员工A的重视、愿意培养他时，员工A自然会抓住机会向领导学习。
领导起初会称赞员工A有潜力，自然而然地增加A的工作量。领导还会和员工A建立“朋友”关系，时不时地通过一些小恩小惠来“收买”员工A，让员工A觉得自己跟领导关系还不错。但员工A获得的工资、机会跟他付出的劳动基本是不想匹配的。
领导为了证明自己支付的薪水是足够的，就开始贬低员工A，批评他工作能力不行、没有长远的眼光，甚至会说出“离开了这个公司就没人要”的话，试图让员工A不敢离开这个公司。
职场霸凌和职场PUA本质上都是职场的压榨和剥削。不过职场霸凌是更直接、可见的欺压行为，而职场PUA更强调领导对员工的精神控制。所以职场霸凌相对容易识别的，而职场PUA则让人后知后觉的。
强迫员工加班、对员工进行人格打压和辱骂是直接的职场霸凌。领导通过画大饼、开空头支票让员工以为工作是有前途的，通过和员工建立虚假的“朋友”关系让员工认为自己是被重视，这就让员工对领导的人格打压更难以识别。

女性的职场困境更严重
智联招聘联合宝宝树发布的《2020中国女性职场现状调查报告》显示，58.25%的女性遭遇了“应聘过程中被问及婚姻生育状况”，27%的女性遭遇了“求职时，用人单位限制岗位性别”，8.02%的女性曾遭遇“职场性骚扰”，还有6.39%的女性曾遭遇“婚育阶段被调岗或降薪”，而遭遇这些不公的男性屈指可数。
在严峻的经济形势下，女性和男性除了面对同样恶劣的就业环境，还会遭受各种职场性别歧视。在金融危机中，女性相较男性会更先被辞退。
国际劳工组织《2012年全球妇女就业趋势报告》显示，自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至2012年间，全球劳动力市场中的女性面临着比男性更困难的系统性就业困境。

“社畜”的出路在何方？
最近很多文章都指出职场PUA、职场霸凌会影响员工的身心健康，进而降低员工的积极性和工作效率，不利于公司的长远发展。但这些批判对于改善职场环境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职场PUA、职场霸凌当然对员工有负面的影响，可是对企业可能并没有致命的打击。这也是为什么徐明朝承认自己就是职场PUA的老板，但拒绝向Yamy道歉。很遗憾，Yamy公开录音，指出徐明朝的职场PUA行为可能不会促使他改变，还会有下一个Yamy。
徐明朝在公司的会议上问“Yamy是不是很丑”的时候没有人回答。这个录音被人传给Yam说明有人对他的行为不满，但当时没有人敢站出来反驳徐明朝。笔者并非要责难那些与会者，毕竟他们和徐明朝之间也有权力关系，他们反抗的结果可能是失去工作。只是想借此说明徐明朝可以明目张胆攻击、侮辱Yamy的外貌是因为他没有受到约束。
其实也有很多研究表明性别平等可以促进经济的发展。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假设了一个“充分潜力”情景,即女性参与经济活动的机会与男性完全一致。在该情景下，2025年的全球GDP将会比通常情景高出26%，即28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与中国当前的经济总量之和。
到2025年，全面消除职场性别差距可以帮助中国创造4.2万亿美元的潜在经济推力，或者正常经济运行条件下20%的GDP增长。但中国很少有公司在内部积极地推行性别平等的举措，就业性别歧视依然无处不在。
恶劣的职场环境盛行的根本原因是社会权力机构的固化。权力和资源掌握在领导为代表的资本家手中。公司可以随时炒掉一个人，找到下一个“螺丝钉”，甚至都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公司可以在不改变不良的职场文化、歧视女性的情况下继续营利。而普通员工被炒后要找到下一份工作都非易事。
现代社会职场PUA只是现代社会资本家对工人实施剥削的一种新的表现。而贩卖成功学是营造阶层流动的一种假象，也是一种画大饼的行为。我们无法只通过让员工学习识别职场PUA来全面消除职场PUA。
资本家总是会找到新的压榨方式。不过，人们不再相信马云说的“能够996是修来的福报，很多人想做没机会”。人们缺的不是996的机会，缺的是从996中应该获得的回报。
人们已经开始了反抗。去年3月份程序员在GitHub上发起了一个996.ICU的活动，很多人分享了自己被996的经历。有人还发布了一份实施长工时的科技公司黑名单，阿里巴巴、京东、华为都榜上有名。
当然，要彻底改变不平的职场环境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目前看来，我们无法通过证明改善职场环境对公司有利来改变现在的处境。也许另外一种方式是通过让资本家看到如果继续996、对员工PUA会给公司带来严重的后果。那就要人们全面拒绝996，让公司不再能轻易地找到下一个廉价劳动力，甚至无法运营，公司才会被迫做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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