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12-13 15:57:00 点击: 次 来源:旗帜评论2018 作者:滠水农夫 - 小 + 大
《人境》,我们时代的镜子 《人境》是刘继明积二十年时间完成的作品,对于这样一部规模宏大,具有强烈现实性的长篇小说,正如作家毫不隐晦的承认,读者同样也能体会到其“野心”,那就是要表达的当代中国的主题。确实,这部作品凝结了作家数十年社会经验、理性思考和艺术创造的精华,在思想性和文学性方面达到完美契合,体现了我们时代文学成就的应有高度。 正如历史上伟大的文学家也必然是伟大的思想家一样,身为作家的刘继明同时是一位思想者,他不像一般的作家那样,仅仅把思想的触角向内延伸,而是在向内延伸的基础上,更多地把思想的叶枝向外伸向广阔的天空,从而让我们欣赏到一株风景绚烂的文学理想之树。 一定意义上讲,《人境》是一部新中国前后三十年的社会史,也是一部中国当代精神的成长史,由于其史诗般的品格,作品内化了大量象征手法,给我们寓言般的感悟。 “前后三十年互不否定”作为一种政治表述已为我们熟知,然而《人境》以文学的方式,对前后三十年的关系进行了某种厘清和解析。作品通过神皇洲这一载体,通过马珂、大碗伯、逯永嘉、丁友鹏、谷雨、陈光、辜朝阳等一系列人物,并通过马垃、慕容秋两个核心纽带,将前后三十年的广阔中国社会图景进行勾勒和描画。马珂作为前三十年的象征,代表了革命和理想主义,但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马珂牺牲了,几乎与毛主席逝世同时,前三十年也就此中断。作为烈士的名号虽在,但在主流的意义显然只是一种遗存,而对马垃、慕容秋等时代反思者来说,则成为了接续未来的纽带。逯永嘉作为后三十年开启初期的象征,代表了欲望和自由主义,他的健硕体格、充沛精力、勃发野心,虽不失理想主义豪情,但最终却因艾滋病而亡,可见以自由主义始、以纵欲主义终的所谓“启蒙主义”的命运走向。 这两个人物或者说两种思想先后影响形塑了马垃,也成为了作品主人公思想成长史的一条红线,正如小说中写到的,马垃把二者的骨灰都埋葬在神皇洲,“他们嗓子都哑了好像一直没有停止过争吵,而且会这样没完没了地辩论下去”,正是体现了前后三十年真实关系。如果说逯永嘉只是初期资本化的代表,那么辜朝阳则是经过了三十多年发展,资本发展到当代的形态,红二代与跨国集团买办合为一体,本身就包含复杂的含义,而辜朝阳所代表的跨国公司,先是击败和占领了神皇洲所代表的农村,后来又收购和吞噬了长江电机厂所代表的城市国企,通过革命确立主体地位的农民、工人这两个最大群体不幸成为了红二代所代表的国际资本剥夺的牺牲品,这确实是一个强烈的讽刺。 如果说作品中对于前三十年采取追忆、日记的方式主要是粗线条的虚写,对后三十年,尤其是当代社会生活则是近乎白描般生动形象的实写。在这部分,几乎每一个人物都被赋予了典型意义,如乡村人物,代表农村基层干部的郭冬生,代表普通农民的谷雨,代表农村留守儿童的小拐儿,代表中坚农民的赵广富等。如城市人物,代表地方官僚的丁友鹏、代表小买办老板的李海军,代表国企老板的潘小苹,代表下岗工人的陈光,代表老干部的慕容云天、代表红二代资本买办的辜朝阳等。如知识界人物,代表主流学术权威的庄定贤、代表另类学者的何为,代表新一代知识分子的旷西北等。小说通过马垃和慕容秋这两条红线,几将中国社会各色人等囊括在其构造的艺术世界里。在这琳琅满目的人物群像里,根据情节和重要性,人物刻画有详有略,但不乏深刻性和典型性,成为描绘当代中国的生动画廊。 同样,小说在制造矛盾冲突,推进情节发展,对事件选择和叙述方面具有独到匠心,体现了作品可贵的现实主义风格和中国气派,体现了作家高超的驾驭能力。如通过鲲鹏公司的兴衰,展现了改开初期社会剧变的真实面貌和当时一些暴发户的命运。如楚风集团污染引发的群体性事件,展现了资本的唯利是图、地方政府的纵容包庇、民众的激愤反抗。如长江电机厂的改制风潮,展现了跨国资本的霸权渗透,地方当局唯资本是从,工人的窘迫抗议,老干部徒劳悲叹。如马垃成立同心合作社的成败,展现了大多数农民对于组织起来的渴望,农村贫富分化和衰败的现实,政府的实用主义和骑墙偏袒,资本的疯狂肆虐。最后合作社解散的结局,喻示着以小农为基础的农民协作组织在政商联盟进攻下无奈溃败的现实。同样,对《何家庄变迁》一书的争议,展现了知识界不可避免的分裂,旧的保守权威正在遭受挑战,新的创造性思想已经破茧而出。 作家从农村起笔,进而扩展到城市,最后又以走向农村结局,构成了一个封闭内环,实现了两位主人公马垃与慕容秋的殊途同归,既是一种回归又是一种升华。小说把主要笔墨放在神皇洲所代表的农村,深刻揭示了中国社会的基础所在,希望所在,中国的精神和动力所在。通过作品的展示,告诉我们的是,只有这一系列鲜活生动的社会生活才能构成我们时代精神的基石,也是我们时代思想嬗变和簇新的渊源。当然,对于文学本身来说,无疑也是同一道理。正如经典名言:文学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社会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达到完美统一。 我们说,作品的可贵之处,不仅是用现实主义表现手法,揭示了社会真相和现实困境,而且作品所具有的思辨性,赋予了洞悉现实,瞻望未来的能力。我们能看到,理想主义的思想火炬在经过了一段时间困顿后,正被一代一代人们传承下来,从马珂、大碗伯、丁长水、慕容云天到马垃、慕容秋,再到唐草儿、旷西北、鹿鹿,历史似乎在轮回中重生。尤其是唐草儿的洗心革面,鹿鹿对父亲辜朝阳的背叛,具有理想主义色彩,显现了鲜明乐观的亮色,当然也是自然而然发展的结果。 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一部关于知识分子的小说,作品中塑造了一批知识分子群像,既有代表主流既得利益者、虚张声势的理论权威,又有脚踏实地、敢于坚持真理的“异端学者”;既有像马垃这样成长于乡土社会的农村知识分子,又有像慕容秋这样在学术界长期浸淫而不失本色的知识分子,还有像旷西北这样敢想敢当、不畏艰险的青年知识分子。无疑,作为社会精英的知识分子,承担传播社会思想的责任,是意识形态的生产者,随着社会的日益分裂,知识分子思想和立场的分裂也是必然,每个时代必然有一批先知先觉者,他们勇敢地站在时代前沿,发出时代的先声。 正如鲁迅先生所言: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人的脊梁。从《人境》中,我们看到了中国人的脊梁,中国知识分子的脊梁!尽管在实用主义、犬儒主义、机会主义横流的世界,也遮蔽不了他们的光芒。 作品通过带领我们穿越时空,历经前后三十年的历史风云,在反思中行进,在行进中反思,所要给我们的最大启示或许就在于未来中国的方向。同时它给予我们的时代感和开放性感受,确实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附: 刘继明在长篇小说《人境》研讨会发言 我在“后记”里边提到《人境》最终完成,花了差不多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同我个人的经历密不可分,因此它首先是一个人从青年到中年的精神成长史,我在“后记”中强调这部作品对我很重要,也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的。 有人说这是一部描写新农村建设的作品,也有人说这是一部反映“乡建”的作品,等等,并且从这些角度进行阐释,但对我来说,通过马垃个人的命运和成长折射我们这个国家30多年来的剧变以及危机和希望,这个叙述动机决定了整部作品的格调和面貌;另外,在二十年漫长的写作过程中,之所以不断地停顿搁置,甚至差点儿放弃,除了个人生活的原因,主要还是以前写作不曾遇到的一些“难题”…… 例如怎样通过文学方式处理现实问题和历史经验,以及福民兄提到的“艺术风险”,云雷也说过同样意思的话,他用了“冒犯”这个词。大家知道,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建构的主流文学体制,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相当完备的审美和价值规范,它们在许多写作者脑子里变成了一种“集体无意识”,让你时刻意识到压力,这种压力有时是以“诱惑”的方式出现的,在许多人那里成为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必须遵从的标准。 正如刚才毓海兄说,不少评论家是以评阅作文的方式衡量作家和作品的,任何异质的写作轻而易举就给忽略和排斥掉了,消弭于无形。你如果不想被排斥和消弭掉,必须做出让步甚至迎合,否则你就会承受那种无形和有形的压力乃至风险。这也是我渐渐对文坛感到厌倦的原因。 其实,我并不像有些朋友说的那样在精神上始终是一个坚定的人,我经常很矛盾、犹疑、悲观,就像小说中的马垃,他的思想和精神一直也很矛盾,包括他对死亡的思考,其实都是我心理状态的一种表征。1990年代后期至今,我一直与主流文坛和流行的文学趣味保持着若即若离、彼此拒绝的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之所以坚持写完《人境》,很大程度上是想对我自己以及经历的这个时代做一次“了结和交代”,通过这部作品向逝去的岁月告别。 值得欣慰的是,在今天这个场合,大家对《人境》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分析,从文学内部到外部,从历史到现实,都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见解,它们的意义超出了对一部作品的评价。我忽然觉得,我的写作也许不应该就此画上句号:一是《人境》的故事并没有真正结束,二是我对这个世界还抱有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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