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9-30 07:09:18 点击: 次 来源:原创 作者:必讲 - 小 + 大
【章回小说】大气候(47-21) 作者:必讲 第二十一回 袁生发上门擂肥 张元彪再次识黑 过罢春节,老天爷阴沉了十几天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红艳艳的太阳照在人们身上暖烘烘的。天好,普天下老百姓的心情自然好。 张元彪已有好几年没上胡局长家去了,94年冬季一个异常寒冷的夜晚,这位忧国忧民的老人突发心脏病驾鹤西去;视如兄长、情同手足的程书记早就退休了;班子里那个“喜欢说话算数”的张华超开始自立山头,扩充实力,他相继把他的老同学姜云一、张驰拉进了领导班子。这同学几人好生了得,鬼使神差,竟一夜间同时拿到了那个垂涎已久的红本本,有了大专文凭,他们的底气更足了,在厂务会上也敢跟我老张抬杠了……。哎唷,当初我咋没看到这个打铁的脑后长着反骨,竟像诸葛亮使用魏延那样重用他……。眼瞅着身边的知己越来越少,张元彪感到空前的孤独,甚至可怕,仿佛整个山头尽是死去了的战友,唯独他一个大活人。你抽泣,无人理你;你嚎啕,无人理你;你扯着嗓子怒吼,还是无人理你……好可怜哟。孤苦伶仃的张元彪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闷闷不乐地抽着香烟,他的内心像不久前的天气,灰蒙蒙、阴沉沉的,使人感到一阵阵的惆怅和压抑。 知道这个样子不好,善于解脱的张元彪离开沙发走到窗前。厂外庞大的足球场尽收眼中,他的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场地上的杂草已星星点点地露出了头角,热情奔放的甚至探出了花苞。成群的麻雀正在觅食,时而在草地的这边飞起,时而在另一边降落,久久不愿离去。还处在寒假中的孩子三五成群地在草地上玩耍,有的学骑车,有的踢足球,有的转空心竹……,从那尖细的嗓门中发出清爽的铜铃般的笑声,这声音撼人心扉,令人心旷神怡。看到这一切张元彪那颗冰冷的心温暖了起来,气不滞了,血不瘀了,精气神上来了。 九点半钟,屠吉祥进来报告说副市长袁生发一个人到厂里来了,说找张元彪有要事,现在接待室候着。张元彪感到纳闷:事先也不打个招呼……一个人来的……啥意思?一朝被讹诈、终身烦见官的张元彪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袁生发此行是“夜猫子进宅——不怀好意”,是“城隍娘娘害喜——怀的鬼胎”。 两个歇后语油然而生后,张元彪极自然地想到上次在沈书记办公室里他力战群匪——与赖他二百万承包奖的市委“五常”间的那场唇枪舌剑,当时袁生发一上场就酸不溜秋地甩出两句俏皮话,张元彪记得很清楚,完全是在鄙他老张和他心爱的向轴,一句是“萤火虫落在秤杆上——自以为是颗亮星”,一句是“司号员打鼓——自吹自擂”。那时张元彪顾忌着他是张华超的同学,咋讲也得给他留点面子。再说当时在干仗,他老张没那个雅兴与他较量。 好了,今天在我老张的一亩三分地上,我就是天上的玉皇、海里的龙王。加上今天天好、地好、我老张的心情好,天时、地利、人和我占全了:我就跟你这位文学博士放手一搏,比比歇后语;与你这位主管文教的领导现场较量,拼拼俏皮话。此时张元彪是喜在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今天他要好好地捉弄捉弄沈收银豢养的这只京巴狗:要给他来个“红薯面捏窝窝头——盘苕货”;整得他“哈巴狗进门坎——又敦屁股又伤脸”;管叫他“鸡头烧鸭颈——脸红脖子粗”;最后嘛,“公鸡戴嚼子——看你咋叫唤”。 张元彪的主意已定,他对屠吉祥咐咐道:“把袁市长请到我的办公室来。”屠吉祥临走前他神秘兮兮地对他耳语了几句,心领神会的屠吉祥哈哈大笑,响鼓不用重敲,聪明人一点就开窍。 西装革履的袁生发一进门拱了拱手,十分斯文非常客气地对张元彪说:“张老总,‘十五之前拜个年——还不算晚’吧?恭喜你新年发洋财、官场步步高。”副市长一亮相就来了个“单发”,果然不同凡响。 张元彪忙迎上前,脸上堆着笑地说:“是阵啥风把你这菩萨爷吹到我这小庙里来了?你瞧瞧,我这里是蓬荜生辉,亮了一大截。今天袁市长是‘盐罐里打陀螺——闲(咸)转’咧,还是‘警察抓他爹——公事公办’?”张元彪回了他个“双响”,显得轻松自然。 久经“沙场”、对张元彪驳壳枪的“双响”毫无察觉的袁生发依然我行我素地说:“今天我是‘孔夫子的弟子——闲(贤)人’一个。天好,出来溜溜腿、扭扭腰。咋样?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袁生发的语调中没有丝毫的傲气,充满了谦卑,甚至可怜。 洋洋得意的张元彪再接再励地说道:“对你这位尊贵的客人我当然是‘远地得家书——陡增欢喜’。要说不欢迎,那是‘巫婆改行——没人相信’。”又是一个“双响”对“单发”。 张元彪的俏皮话玩上劲了,说实在,兴高采烈的他前几天过年也没这好的精气神,这可能是佛爷的巧安排,让你的喜、怒、哀、乐保持均衡。此刻张元彪感到浑身轻松,特别是那个平日里跟脸皮一样绷得紧紧的头皮都变得松驰起来,还有一点生机的头发乘着这次千载难逢的拓荒,从那块贫瘠而又板结的工地上冒了出来。真的,他老张感到头皮痒痒的,挺舒服,那是盼见日光的发尖拼命地破土而出。 袁生发落座后,张元彪指着墙角刚送来的一瓶开水对屠吉祥说:“看水瓶空不空,没水去到锅炉房打一瓶给袁市长泡茶。”会来事的屠吉祥走过去装模作样地掂了一下,十分遗憾地说:“空的。我现在去打。锅炉房刚冒烟,估计得个把小时。”说罢拎起“空”水瓶向外走去。 屠吉祥刚走出门,张元彪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小屠,到小卖部拿盒最好的烟,你先掏‘钱’垫着,莫小气舍不得那点‘钱’,回来我还你‘钱’。”张元彪着重说了那几个“钱”字,他想讥讽一下这位把钱说成“阿堵物”的伪君子,嘲弄一下这位把他老张说成“开口闭口都是钱的小人”的小人。那天,包括袁生发在内的“市委五常”丑陋的嘴脸、恶毒的言辞给张元彪的印象太深!用刻骨铭心来形容,恰如其分。 待张元彪坐入小沙发、翘起二郎腿、满脸笑容地看着他时,袁生发便像在大礼堂作形势报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胡吹乱侃起来,口才极好的他从天气开始,到工厂的生产、物价的波动、民心的不安……其间的俏皮话像贵夫人脖颈上那串价格不菲的项链,圆溜溜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十分耀眼。 对袁生发的夸夸其谈,细心观察的张元彪当然品得出其中的味道:他对我老张那是“赶车的不带鞭——光拍马屁”;是“老鼠给猫刮胡子——拼着命地巴结”;是“丈母娘见姑爷——没话搭拉话”。不言而喻,这些都是开赛前的热身,盖房子前搭的脚手架,交易前转弯抹角的铺垫……,一句话:扯野棉花。这些抹布纱属“小儿科”,我老张是“关老爷看春秋——一目了然”。对袁生发献的种种殷情、说的句句美言、送的张张笑脸,张元彪来者不拒,“零件放进液氮中——冷处理”,还之以冷牙、冷眼、冷脸。张元彪深知袁生发是个“狗掀门帘——全靠一张嘴”的货,是个伪君子,小人! 东西南北风都吹了,“咸”话说了三遍也淡得无味,该进入主题了。张元彪面色平淡地说:“袁市长今天不光是出来晒太阳、到向轴这个破庙来看和尚吧?有啥指示请‘巷子里赶猪——直来直去’地讲。”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焖了半天的肉还得揭锅,袁生发可怜兮兮地说:“张老总,不瞒你讲,现在我的手头紧得慌。每个月那点工资是‘耕牛吃羊草——怎么吃得饱?’咋计划都不够花。我主管的单位都是些穷衙门,‘老鼠尾巴熬汤——油水不多’。看见先富起来的人住豪宅、开奥迪,吃香的、喝辣的,我的心跟猫抓似的,急呀!”这位文学博士讲的都是经济问题,可那个商品交换的媒价——“钱”,他只字不提。 三岁的娃子都听得出来袁生发在叫穷,张元彪当然明白了他今天的来意——刮秋风。那好,我老张就陪你玩一把,你只管捞你的外块,我尽兴享我的欢乐。心里有数的张元彪接过话茬说:“彼此,彼此。我每个月的那点‘钱’,是‘牙缝里的肉丝——没多大一点’,那点‘钱’,是‘胡子上的饭粒——少的可怜’。”耿耿于怀的张元彪偏要着重地说那个“钱”字,他似乎有点歹毒,专剜别个的疮,非揭人家的疤。 此时袁生发猛地发现张元彪是个耍俏皮话的行家里手,他顿时有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但这位文学博士心里非常清楚,“作文要紧扣主题”:偏离了中心思想,牙巴骨嚼得再好也成不了华章,才华横溢的袁生发也打起了“双响”:“你老张是大集团的老总,是‘山顶上吹喇叭——名(鸣)声远扬’,资产上亿的你还叫穷?你那是‘甲鱼的肉——藏在肚子里’,肥得冒油。” 张元彪板起一副苦脸,极力申辩:“我那是‘大肚子不养娃——尽背虚名’。我是富得流油,还是穷得拉稀,那可是‘阎王爷的告示——只有鬼知道’。” “哎……。”袁生发长叹一声气后说:“张老总,难啦!我现在是‘赵五娘写家书——难字当头’,是‘秦叔宝卖马——背时了’。” “哎……。”张元彪学着袁生发的模样长叹一气,“袁市长,难啦!我现在是‘赵五娘上京——穷话万千’,是‘杨志卖刀——腰里无钱’。” 听到张元彪说他也无钱,袁生发有点按捺不住,“你还缺那玩艺?我还想请你拔根毛意思一下咧。” 聪明透顶的张元彪当然知道他说的“意思”是个啥意思,便不兜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要多少?” “那个数”袁生发不知思量过多少遍:既不能伤人家的筋骨,又不能毁人家的皮毛……,自己的野心太大也不好,“黄鼠狼吃鸡毛——能填肚皮就行”。度把握得极好的袁生发不假思索地回答:“拿个三十万咋样?你老张现在是紫气东来、鸿运当头,随便拔根毛都比我的腰粗,这点小意思应该是‘大学生做加减法——没有问题’吧。” 这是政府官员第一次明道找张元彪要钱,以前公务员索贿的事也听过不少,山不转水转,这次竟转到自己门上了,而且前来擂肥的是位学富五车的博士、权力显赫的副市长!张元彪感到惊讶,甚至毛炸——胳膊腿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张元彪实在想不到袁生发那个不同一般、智慧透顶的脑壳,咋会产生这样致富的孬点子;那个口吐莲花、妙语联珠的巧嘴,咋会讲出这般胜似强盗的言辞:太掉身价了! 面容严肃的张元彪十分认真地问道:“这三十万钱算个啥?是摊派吗?”形象呆板木纳的袁生发底气不足地回答:“不是。”“算赞助?”“也不是”。张元彪穷追不舍地问:“哪算个啥?不管你搞个么板眼总要有个名目沙。市长大人你讲话莫像‘黄牛吃草——吞吞吐吐’的,来个‘弄堂里搬木头——直来直去’的行不?” 袁生发有点不耐烦地说:“要你拿三十万就拿三十万,莫‘打破砂锅——问(纹)到底’。我本来想你爽快地拿钱,我高兴地走人,多了撇的事。现在你非问个一二三,搞得我挺难堪……。你莫以为我这次来你厂是‘灶台上的抹布——揩油的’,告诉你吧,现在市财政吃紧,开不出工资了,找你这个大财主帮帮忙,应个急。” 张元彪当然清楚袁生发这种足智多谋的人的心眼是“风车的耳朵摇车的心——转得快”,这种随机应变对他来说是“手掌里的软糕——要圆就圆、要扁就扁”,他现在耍的花招是金蝉脱壳。既然如此,张元彪顺便调侃一下这位伪君子,老张那能说会道的嘴喷起来也是不得了:能说得枯木发芽,铁树开花。他像个囊中羞涩、念念不忘“钱”字的小人,喋喋不休地说道:“我没钱!一个月干巴巴的俩小钱简直是个‘不沾弦’。老婆哭着闹着要钱打麻将……,我是苦不堪言。小孩长大了,以后上大学要花钱,买房子要花钱,娶老婆生伢要花钱……,用钱的地方不计其数,像街边的麻将馆、鸡子店。我现在每天为钱发愁,钱!钱!钱!为啥别人拿的多,偏偏我拿的少?为啥走路捡不到个大元宝?是不是这二年我没到财神爷那走动他烦我了?承包向轴的那五年,我是白天烧高香,晚上许好愿,夜里做美梦……,老佛爷见我虔诚无比,答应送给我大洋二百万。在梦里托话说,给我的厚礼已装上了车,正在运来的路上,我老张盼呀盼呀,望穿了双眼,急坏了肝肠。可偏偏遇到你们这‘关、张、赵、马、黄’五员大将,活生生地在黄泥岗劫了财神爷孝敬我的‘生辰纲’。我做了一千八百二十五天的美梦硬是被你们搅黄了,你压根想象不到我有多悲伤!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每天抱着金娃娃睡觉,睡着了笑醒了。哪个晓得我是‘屎壳螂遇到个放屁的——空欢喜一场’,是‘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有口都没法说呀。你想想,我府上要是码着那二百万大洋,我会低三下四,给别个当孙子?我会磕头作揖,讨爷爷奶奶欢喜?咱兄弟不是外人,明道给你讲,年前借的债昨天才还光。要是我腰里缠着那二百万嘛……给你三五十沓算个球,只当后秋漏掉了两窝花生,少收了一把绿豆。现如今你老弟想到我这个破庙化缘,那可是‘曹操遇蒋干——倒霉了’,那可是‘铃铛掉了舌头——没有想(响)头’。你千万别怪我老张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我这只被人烫过的鸡身上本来就没毛,光溜溜的,你拔个球?”说完张元彪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他身上的骨骼快散架了。朗朗不断的笑声把他心底沉积了多年的仇恨与愤怒、羞愧与耻辱统统地发泄了出来。得到新生的他形态也发生了改变:不再是萎萎缩缩、伸展不开,而是趾高气扬、大放异彩。 “张老哥这话说得‘五音不全——难听的很’。你没有就算了;再说我也没非要你老张掏自己的腰包:从厂里财务上拿点出来不照样的解饥止渴?那绝对是‘瞎子打瞌睡——不显眼’。”袁生发妄图在张元彪的榆木脑壳上钻个窟窿,帮他开个窍。 “可以呀。”张元彪毫不犹豫地说道:“你清楚,财务制度是‘王八中解元——规矩(龟举)’得很。你写个收据或开个借条,我叫秘书跑趟腿,那还不是‘坛子里捉老鳖——手到前拿’的事。” “哎……。”袁生发摇着头叹着气,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老张真是‘铁匠的风箱——不拉不开窍’。搞那复杂干啥?还真要我开借条?” “吃乌龟皮——装王八憨”,这句有点出格的俏皮话张元彪的脑子想到了,但万万不能说出口,你掉了客人的底子,多少得给他留点面子。张元彪打了一发“哑弹”后,兴致极高地说:“你老袁真是‘九两纱纺十匹布——想得稀奇’。我们这大的厂,财务上能是‘一斗炒米泡一斗——没账(涨)’?再说‘秃子改和尚——不费么手续’:只要你写个二指宽的条子,签个名,没带章子按个手印也行。” 袁生发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死皮赖脸地讲:“还是那复杂。我就不信你堂堂的董事长,在财务上是‘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看到袁生发那个猴急的模样张元彪十分开心,玩得很高兴的他十分溜巴地继续甩着俏皮话:“要说我们那个财务处长,真是‘米刚下锅就熄火——不知有多夹生’。他呀,左眼盯着财务制度,右眼瞄着他老婆,连我老张都是‘压根——不放在眼里’。跟我说话是‘蛤蟆眼——望天’,这个味。”张元彪比划着说:“‘不行!你违反了财务制度,绝对搞不成。’所以就是我这个老总同意不打借条,只怕是‘关云长卖马——周仓不肯画押’呀。再说我老张也不喜欢干四川袍哥那种‘袖子里来袖子里去——无凭无据’的事。你说的那事嘛……怕是‘冻豆腐——难办(拌)’啦。” 这回张元彪的俏皮话放的不是双响,而是打的连发,好过瘾啰! 袁生发心里琢磨着:看来这个竹杠敲不响了,如果说刚才还是“黄瓜打锣——去了半坨”,现在则是“寡妇死了独生子——没有一点指望”了。该换下一家了。他站起身来,一脸沮丧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莫嘀哆。‘二两棉花上机器——不谈(弹)’了行不?在你这个无比森严的大雄宝殿讨不到那一两口填充饥肠的残羹剩饭,还真饿死了我这个云游四方的化缘和尚?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张元彪对着袁生发的背影大声说道:“袁老弟,买卖不成情意在,下回再来哟。我等着跟你玩歇后语。”说完他的双手紧紧地捂着嘴,笑得腰像挂满了硕果的桃树,直不起来。 张元彪从来没有这开心的笑一回,“笑一笑,十年少”,此刻他感到返老还童,浑身轻松。特别留意的头皮像块疏松肥沃的土地,头发不光发了芽,还乘着这个风调雨顺的好时机长得欢着咧。 张元彪爱玩歇后语,但他分场所,看对象,论心情:开大会作报告少讲;人不熟不玩;心情不好绝对不谈。如果你非就筋别着干,弯腰你摘的是歪把瓜,抬头你打的是裂口枣,不如意的事还是少干为好。今天他老张既不作报告,心情又像天气一样美好,而且对手是个熟悉人——不是朋友,是个宿敌,在这个“三合一”的情况下他老张当然能把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高,站在了月亮的表面;低,潜入到大洋的深底;真是天马行空,龙游大海。此时的张元彪洋洋得意:玩得文学博士都临阵而逃,他能不沾沾自喜?但可怕的是他同时产生了一种没有对手而“孤独求败”的感觉……。他期盼着下一回,但他深知:“天时、地利、人和”决定了这种好事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张元彪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抽着“三五烟”,喝着龙井茶,他在尽情的回味刚才那一幕,尽可能在脑海中保留住那些罕见的镜头和稀有的言辞,仿佛文革初期他妈将那尊被儿子砸坏的佛像深深地保留在心底。 张元彪像珍爱自己作词的那首《向轴厂歌》一样,十分欣赏由自己首创的那句汉味歇后语:“红薯面捏窝窝头——盘苕货”。这话说得几好耶,飙到天上去了!可惜啊……,当时有台摄相机就好了,把这一切拍下来,我老张一天看三遍、笑三笑,没准我的头发会像公园里的草坪,又浓又密的叫人欢喜。 最令张元彪感到可惜的是袁生发落荒而逃,这场“二人转”要能继续演下去多好,“潜台词”张元彪都准备好了:袁生发来向轴是“郎中开家棺材店——死活要钱”,可他是“抱着木炭亲个嘴——碰了一鼻子灰”;袁生发满以为“关帝庙里找美髯公——保险不落空”,可他是“和尚庙里借篦子——走错了门”;袁生发原想“猫爪伸进鱼池里——捞一把”,可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敌人逃得无影无踪,张元彪还死扣扳机,猛打连发,非要把匣中的子弹打光不可。这叫啥?——尽兴! 这位可爱的袁老弟要是不走多好,张元彪想到:堂堂的副市长也有丧魂落魄、四处乞讨的形象供自己观看,羞于谈钱的伪君子也有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言辞让自己欣赏……,世道啊,就是这个样——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子转,好的、坏的总要转到你的名下。想到此张元彪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闪念:这难道是佛教里的“轮回”?是佛爷说的“因缘”?他这个从小耳濡目染的佛教门外汉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佛学的深奥、看到了佛祖背后的光环。 当一根烟烧成灰时,张元彪的好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因为他感到事情并不那简单,他只顾着花朵的鲜艳而忽视了花枝上的尖刺——只到此时他还没确定袁生发在为谁要钱。为他自己,这个可能极大。就像起手就听头的麻将,不和那叫冤枉:现在有几个当官的不到企业去擂肥、去刮秋风、去打野食?找个清廉的官太难太难!古人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石凸于滩,水必荡之;人出于众,言必非之。现在天上刮的啥风?是歪风,是西风!现在河里淌的啥水?是淫水,是污水!现在人嘴里讲的啥话?要发财,要赢牌!你要做个清官,那是梦想:必被摧之!必被荡之!必被非之!你只能是少数人,像个“三脚猫”的艺人,在天桥你既打不开场面又立不稳脚根。消除你这个官场的异己是历史的必然,迟早的事。销声匿迹,反说明你出污泥而不染;茁壮成长,恰证实你不是同流合污就是为虎作伥。 袁生发今天尽吹牛拍马之能事,穷阿谀奉承之伎俩,想必他是趁刚过罢年,天好、地好、我老张的心情好,到我这捞个外块。我要爽快地给他了,他会是“老鼠跳进米囤里——眉开眼笑”,“姥姥家的狗——吃了就走”;我一问“算个啥?”他马上改口,说为市里借工资钱。真是“阎王爷的告示——鬼话连篇”。 你给了他“工资钱”,他会笑眯眯地统进兜里,到时候来个“刘备取荆州——一借不还”,这种死脸皮赖账的事他们干过一次。你要是不给他工资钱,万一市财政真的紧到发不出薪水,那还得了,他到沈书记那告你一刁状,给你扎根签子、上点眼药,让你难受至极。看来袁生发是个“二十一天不出鸡——坏蛋”,歪心眼多得很,就是出来打野食还揣着“一石二鸟”、“狡兔三窟”之计。 “哎……”,这回真的轮到张元彪叹气了,他自言自言地说道:“五更天唱歌曲——高兴得太早了。”原以为今天我老张是“壁虎掀门帘——露了一小手”,哪晓得是“蒋干盗书——只顾欢喜,忘了中计”;原以为袁生发这一走,今后咱俩是“驴子拉磨牛耕田——各走各的路”,是“一枪扎死杨六郎——没戏唱”了:看来事情绝非这么简单。想必算计我老张、“惦记”咱向轴的大有人在:不光有找上门的跳梁小丑,“木偶上戏台——幕后还有人”;“九头鸟戴草帽——这个要来那个要”;“躲过野牛碰上虎——一个更比一个凶”。以后我老张的日子不好过哟! 此时张元彪想到那个无比阴险、老谋深算的沈收银,此事是否与他有关联?……张元彪有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寒而栗的恐惧。深思使他头上那块疏松的土壤很快板结了,那些刚刚冒尖的小嫰芽子又十分可惜的枯萎了。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眨眼又是一年。香樊迎来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不过不是在春节后,而是在春节前,市政府向各大国营企业的负责人、以及众多的私企小老板发出请帖,邀请他们出席在南湖宾馆举行的“新年团拜会”。 春天,是个万物复苏、萌芽生长的季节,也是个脑壳转得勤、主意冒得快、点子出得欢、心眼耍得足的时机,不是有句老俗话,“一年之计在于春”吗?这几年,每年春天中央都要发个有关“三农问题”的“一号文件”;张元彪的承包奖飞在春天;袁生发来向轴打野食也在春天……。鬼才知道今年春天的这个会,是个喜气扬扬的“团拜会”,还是个杀气腾腾的“鸿门宴”。 张元彪早早地进入会场,在不显眼的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不愿与按时入场的领导打照面,因为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一团没有头绪的乱麻,总叫人心烦。 市府的大人还没到,闲得无聊的张元彪想起一首描写当今领导的民谣,极有雅兴的他如同欣赏佳肴那样,品味着那入木三分的刻划及那华丽的辞藻。他闭着眼,晃着脑,默默无声地背道:“罩着圣徒的光环,怀着犹大的贪婪;披着天使的白袍,藏着魔鬼的恶念;顶着贞女的花冠,荡着娼妓的淫乱;画着义士的脸谱,做着叛徒的美梦……。” 当沈收银率领“四大家”的领导步入时,会场响起了一片掌声。站起身来鼓掌的全是市府的科长、局长,有近半数的人。他们热情无比、拼着命地拍手,仿佛每拍一下,掌中便能生出一块银光闪闪的袁大头:但有个既定俗成的条件,掌要拍得够力度。另一半人坐在那,装模作样、有气无力地拍两下,他们全是企业的掌门人,冷若冰霜、殃不及及的这些人仿佛跟张元彪一样,与沈收银有刻骨的仇恨。两种人、两种心态、两种表情,真可谓“泾渭分明”。五大常委落座后沈收银摆了摆手,他的嫡系部队停止了鼓掌,步调一致地坐下,“团拜会”便开始了。 张元彪无心听那些礼节性的寒喧、假惺惺的祝贺,什么“恭喜企业家新年发财”,“恭喜公务员步步高升”……。他看到主席台上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五常”就来气,恨得压根痒痒的,眼中充满血丝……。真是不见则已,一见就气,一气就火,一火就病,如同“下围棋的定式——一招紧接一招”。他们这些老百姓说的“白天坐着轮子四方转,三餐抡着盘子到处吃,晚上搂着裙子攒劲跳,深夜掷着骰子拼命赌”的“四子”干部,歪嘴里还能念出个正经来?我就不信!除非是公鸡下蛋,母鸡打鸣。 只要你不去堵它,外面的声音总会钻进你的耳朵,张元彪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地被沈收银的高谈阔论吸引住了。沈书记的思想观念、行政方略他老张不去细听还真不行:它就是棒子,会打得你筋骨断裂;它就是刀子,能割断你的动脉,放你的血……,了解点是为了躲着点。 “……在座的都是领导,但又都是服务员。在‘领导’与‘服务’的关系上最近我有了新的认识,总结为三个内容:什么是服务;为谁服务;怎样领导服务。 “第一个问题大家都清楚,说白了,服务就是侍候,服务好就是侍候好。把你照顾得美美的,你伸手,给你穿衣;你张口,给你喂饭:你心满意足就服务好了。 “第二个问题有点难度,毛泽东说过,领导是人民的勤务员,我觉得这话讲得不全面,没到位、没讲透。领导是为人民服务的;那人民为谁服务?你可能会讲,人民为‘人民’服务。说得多憋气,听着就别扭!这个所谓的‘人民’应该包括领导,因为领导也在人民的范畴。过去我们一味的讲‘为人民服务’,‘为工农服务’,‘为基层服务’……也就是强调为劳动的阶级服务。而不讲为领导服务,为上层服务,为有钱的人服务。这绝对是片面的、极左的,是违背邓小平同志‘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战略思想的!在为谁服务这个问题上我们一定要解放思想,端正认识;一定要更新观念,紧跟形势;一定要和世界接轨,体现普世价值。大家看看,我们海南的红灯区在为谁服务?我们深圳的奢侈店在为谁服务?我们香樊的精品屋在为谁服务?都在为有权的、有钱的、有势的人服务。一句话,为先富起来的人服务。 “我们现在搞的是市场经济,我们要充分理解市场经济的实质:市场经济就是由市场来调配资源,来满足社会的各种需求。社会需要啥我们就提供啥,哪里好赚钱我们就往哪里投资。上亿的农民涌到城里打工,他们渴望啥?渴望娘们、渴望‘性’福,如是为农民工服务的‘鸡子店’应运而生。有钱人嫖娼不过搭了个香边。你想想,个把亿的农民工,你不给他个放水发泄的地方,社会能安定?所以‘婊子铺’跟公共厕所一样,不光要有,还不能太少,少了不方便。这种为他人服务的好事我们不能干涉。‘黄’不必扫,扫了会惹麻烦;也不能扫,一扫就不和谐了。 “市场经济就是‘以人为本’,‘以人为本’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以人为本’比毛泽东那个‘为人民服务’的历史悠久得多,意义深远得多。以前我们说贯了‘为人民服务’;毛泽东在他的著作里说,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人民’有不同的含义:凡事一变化就复杂,搞那复杂干啥?现在我们强调‘以人为本’,删了一个字,意思简单明了。啥叫‘人’?三岁的娃子都知道,两支胳膊两条腿,两个眼睛一张嘴,一个鼻子在中间,两个耳朵挂两边:这就是‘人’。‘人’就是人,不分阶级,没有阶层,不论三六九等。 “据我所知,在我国几千年的文明史中,‘以人为本’的楷模当属三国时的刘备。刘备初出茅庐,兵不过三千,将不过关、张,在诸葛亮的谋划下火烧了博望、新野,水淹了樊城,当曹操亲提五十万大军来报仇雪恨时因寡不敌众,只得弃樊城望江陵而逃。为了百姓不受曹军的蹂躏,他三千军马、几员大将保护着十多万百姓‘一程程挨着往江陵进发’,‘每天只走十余里便歇’曹军即将撵到时众将皆说,‘不如暂弃百姓,先走为上’。而刘备咋回答的?《三国演义》第41回,第335页上这样写的:玄德泣曰:‘举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人归我,奈何弃之?’百姓闻玄德此言,莫不感动。在掩护百姓逃难的途中,刘备的麋夫人投井自尽,他那个傻儿子阿斗也险些死于非命。在刘备的逃难大军中既有富裕的商贾,又有贫穷的百姓,他不论贵贱,一概保护。刘备是‘以人为本’的千古师表、万代楷模,这可不是我封的,昨天的大报上也这样说。 “第三个问题是‘怎样领导服务?’弄清这个问题的难度更大。首先我们要弄清啥是领导?啥是被领导?举例说明:在这里我是领导,上省里我是被领导;在这里你们是被领导,下基层你们是领导;今天你是领导,明天我罢了你的官,你就变成了被领导;今天你是被领导,明天我提拔了你,你就变成了领导。可以这样说,凡是公务员都愿意有人提拔,一个过于克己的圣人便是一个可以误事的伴侣,一个别人仕途上的绊脚石,早晚你会被路人踢到道边的荒草丛中,从此无人问津。这一点很重要,你们给我记牢了。 “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是辩证的,位置是可以转换的。那么是啥决定了你官位的升降?我认为是你的服务质量:是你‘领导服务’的能力;是你‘服务领导’的水平。这些务虚的话可能不好理解,结合我市的具体工作我加以说明。 “我市地处中原,但交通并不便利,我这个当领导的能不着急?这说明我的服务欠水平、少能力。前几天有位民营企业家想为本市作点贡献,建个飞机场,这事当然利国利民、大快人心。有了飞机场,山南海北去哪转转都便当。我意识到机会来了,我要领导他为全市人民服好务,同时我也要为他服好务:帮他排忧解难,为他提供信息,替他打通关节,给他各种优惠……。总之,想他所想,急他所急。他建好了机场肯定为我这个当领导的服好了务,因为我每年出的差比你们多;我领导他建好了飞机场,不也证明了我是个好领导?这第三个问题你们搞清楚了? “建飞机场是我市今年的重点工作之一。利用民间资本改善交通是国家政策允许的,这类工程在国内是星罗棋布,从山边的机场,到河上的桥梁,至城间的公路……应有尽有。现在冒出来个难题,赵老板提出由他全资建机场有难度,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建议市里出个三成的资金,两家合伙干。大家知道,这两年我市的财政状况不好,像个叫花子,衣服穿得破破烂烂、肚皮都吃不饱。我这个当领导的着急呀,总不能因为两个小钱把一个大飞机场搅黄了。好事需要办,办事需要钱,钱从哪里来,来自众人摊。我左思右想只能厚着脸皮求你们诸位大老总、各个小老板赞助一二。不就是三五百万吗?你们每个老总掏个二三十万还不瘦的很,那是九头牛拔一根毛,没会到。你们当中有人会问我,这不是拿公家的肥施私人的田?这是啥年代了?还有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观念,皮包筋,筋扯肉,肉充血,血润皮,如今国企和民企是国民经济中不可分割的一体。我再说一遍:你们这些大老总一定要彻底改变由来已久的‘国企思维’,彻底抛弃根深蒂固的‘国企情结’。只有这样国企和民企才能风雨同舟、和谐相处,才有一个共赢的局面。好了,我不多说了,榆木脑壳自己回家打眼开窍。” 沈收银向坐在不远的市工业局计局长招了招手,计局长便拿着一本精美的记事薄向在座的各位企业家“化缘”。私企大小不论,每户二万;国企分三六九等,厂小的张三签名“愿拿”二十万,中等的李四划押“认”了二十五万,像张元彪这样重量级的人物无疑要掏上限:三十万!张元彪老老实实地在记事薄上签下他的大名。此时极具联想力的张元彪,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向轴建文化娱乐中心时他向诸候搞的“募捐”:那时自己也不像沈收银这样大耍淫威、强行摊派,他们不也像我老张这样忍气吞声、万般无奈……。这不是简单的巧合,绝对是“一滴水一个泡——一报还一报”!张元彪再次感到了佛教“因缘”的神奇、“轮回”的奥妙。从此他不再认为一辈子烧香磕头跪蒲团的老娘愚昧无知,反觉得她是个学识渊博、先知先觉的圣贤。妈,您太伟大了! 沈收银从计局长手里接过记事薄,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落进自己兜里,他像弥勒佛似的笑眯了眼。他手拍着记事薄继续讲他的宏韬伟略:“各位老总掏银子了,千万莫心疼哟。佛经上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各位今天做了善事,屋里没养儿子的今天晚上搂着老婆睡个觉,我保证年底你老婆生个带把的胖小子。”话音刚落,会场发出了一阵大笑,笑者全是沈收银手下的虾兵蟹将。那些刚挨了一刀的企业家是绝对没有笑的心情,即使笑也是充满心酸、苦涩的装模作样。 “但我告诉大家,这仅是个开头。”沈收银一脸严肃地说:“大家看看我们的市容市貌,看看我们的大街大道……无一不是脏、乱、差。以后我们还有许多公益性的事情要办:市里计划明年建一个大型的文化广场;过江一座桥太少了,明年再建一座;像我们这大的城市,建个三四座不能说多,五六座才算刚好;当然,商业广场、娱乐中心也要搞几个才配套……。在坐的老总要有长期为家乡建设作贡献的准备,要有‘三不知献点血有利于健康’的正确思想。我相信在座的绝大多数有这个美好的愿望,香樊毕竟是我们的故乡嘛。但据我所知有位老总是‘格外一条筋’。”说到此,沈收银用弯曲的手指攒劲地敲了两下桌面,那个模样极像八百年前的知府大人用“惊堂木”拍案,但没有众衙役低沉的“威……武……”声相配合,大为逊色、实在遗憾。 坐在角落里洗耳恭听的张元彪,猜想到此时沈收银的那双贼眼正滴溜溜地四处瞄,他想看我老张坐在哪,然后用凶狠的眼光盯着我,用刻薄的言辞挖苦我,用恶毒的话语攻击我……。我老张这块排骨又被这老贼搬上了案子,由他剁吧,懒得理球他。 沈收银的眼光像扒子式的在人堆中扒了半天,始终没发现张元彪,他有点不甘心地接着发牢骚:“这个‘格外一条筋’的老总既不为市民服务,又不为领导着想,所作所为令人十分气愤。去年我市财政紧张到工资快发不出来了,我们袁副市长心急如焚地找上他的门,求爷爷告奶奶地想借点钱应急,可他端着王爷的架子、板着金刚的面孔,恶狠狠地说,不行!一分都不借!二话不说,一把将袁副市长推到门外。多绝情!畜牲不如,哪有点人性?” 听到这话,满腹委屈的张元彪只能苦笑一声,他在心里骂起袁生发,“真不是个玩艺!”搬弄是非、混淆黑白、无中生有、造谣滋事:我说过“一分都不借”?那是他不愿开借条;我是“二话不说”?我讲的那多俏皮话算个啥;我是“一把将袁副市长推到门外”的吗?是他自己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出去的,说实话,我还想挽留他。话说回来,说他一句真话没讲也不对,茶,我是没给他倒一杯,烟,我是没给他上一颗:我存心坑他狗日的!这小子果然不地道,竟在背后给我扎签子、上眼药。 张元彪的耳门只打开半扇,沈收银十分气愤的话语就闯了进来,“这个老总的厂里堆着金山银山,可他从没施舍我们一个小钱。说他是个铁公鸡吧,也不对,他拿着大把大把的钱到上海投资滤血的膜技术,到北京搞汽车全球定位,到武汉搞高科技的印刷电路板,到利川这个小小的县城研发摩托车的排气管……。可就是不在我们香樊投资一分钱,哪怕上个小项目咧。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厌家花、喜野草的人物。我们香樊就那脏、那乱、那差?我们市领导就那黑、那毒、那恶?不要搞唯心主义的那一套嘛,不要因为自己的蝇头小利,就对市领导耿耿于怀、刻骨仇恨。这样下去很危险,他已走到了悬崖边!” 沈收银不点名的恶狠狠地啄了张元彪一下,他的话像根尖针刺痛了张元彪那颗麻木的心。沈收银那个“领导与服务”的演讲的结束语,也就是他的口头禅,则像一根木杠,以雷霆万钧之力撞击到一座无比巨大的警钟上,经久不息的“嗡嗡”声强烈地振撼着在座的每一位的心扉,使他们胆怯,并铭记在心。这句香樊人耳朵都听起了趼子的老话,在“团拜会”上听起来像放了一个一百块钱一颗的大鞭炮,格外的刺激人的神经——“谁想端我的锅,我非砸他的碗!”善于揣摩领导意图的袁生发,和对沈收银恨之入骨的张元彪同时联想到那句歇后语,“一天三刮络腮——你不叫我露脸,我不让你出头。” 打登基开始,张元彪这个土皇帝的日子越过越不顺,后来他找到了原因,欲知何事让张元彪开了窍,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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