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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小说】大气候(47-10)

时间:2020-09-19 09:15:21    点击: 次    来源:原创    作者:必讲 - 小 + 大

【章回小说】大气候(47-10)
作者:必讲
 
第十回
屠吉祥经受考验  张元彪迎战恶狼
 
一阵电话铃声把沉睡的屠吉祥惊醒,他伸手拿起床头柜的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是四号服务员,请问你需要免费的夜宵吗?”屠吉祥一看手表,十二点了,他说:“晚餐我只喝了点酒,吃了点菜,一口饭没吃,是有点饿了。”对方马上接着说:“那好,我给你送过去。”不到一分钟小张便把门打开走了进来,她进来的时候屠吉祥看不到她,等她关上门,拐个小弯走出来时,屠吉祥惊呆了:小张身穿三点式的泳装,右手托着一个盘子,盘中一块干净的餐巾纸上放着一块蛋糕,黄黄的蛋糕上蒙着一层雪白的奶油,奶油的正中镶着一颗鲜红的草莓。
屠吉祥的心鼓“咚”“咚”地敲了起来,脸色由酒后桃花的红色很快变成了奶油的白色,那是恐惧的象征。屠吉祥心中唯一的魔头——“刮骨钢刀”终于出现了,他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对小张那花样的容貌、优美的曲线、洁白的肌肤,屠吉祥知道最有效的防御是“非礼勿视”,仿佛对付扫荡的日寇最好的方法是钻地道。只要你心田的大门紧关着,何惧凶狠的强盗、锋利的钢刀。
小张像怒放的花朵,轻柔地舒展着四枝,她以为没戴眼睛的屠吉祥正眯着眼欣赏她的体态。她舞得轻松自在,仿佛是那歌姬为知己的楚霸王舞剑。完全不懂展示形体的她纯粹在那矫揉造作、孤芳自赏——如果真有双眼睛在观看,不是蚊子就是蟑螂。
像朵昙花很快开败了,小张摆了个收式,定着格的自我评价:“还行!这容貌、这曲线、这肤色绝对一流。不投降于我的男人都是鬼变的……。”淫荡的声音是有害的,就像鬼子的毒气,一丝一毫不能让它钻进地道,屠吉祥的第二个防御动作就是“非礼勿听”:他用两根食指死死地堵住耳朵孔。
这时小张才发现屠吉祥既没看她,也没听她,她感到惊讶:天下竟有这种缩头乌龟,连美女都怕。小张走近坐在床上的屠吉祥,用手抚摸他的脊梁,口里不时地发出赞叹:“这皮肤又白又滑,像缎子一般……。”她的手所到之处屠吉祥感到火辣火辣的,皮肤像被硫酸烧蚀。此刻意志坚定、心如明镜的屠吉祥知道:任何言行都是徒劳的、无效的、有害的。他退守到最后的防线:闭着眼,堵着耳,关着嘴,低着头,弓着身,弯着膝,像一只豺狼虎豹都奈何不了的刺猬。此时他完全按照孔夫子的一套在消极的防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
不管小张用言辞挑逗,还是用肢体骚扰,屠吉祥的体态始终如一。在他的内心四号服务员就是蝎子的尾、黄蜂的针、蜈蚣的夹子、蝮蛇的牙齿。折腾了几分钟,在冷冰冰的屠吉祥面前小张心中的欲火终于熄灭了,她无可奈何地说:“哎……,不干就算了。只有公鸡踩母鸡的,哪有母鸡踩公鸡的。”屠吉祥以为她心存侥幸,还在勾引自己,“我才不上当咧”,仍然保持原状。“好了,好了,我们谈点别的,这样坐一晚上累不累?帅哥,今年多大了?有对象吗?”这种家常话还算平和,既没有血盆大嘴,又没有尖牙利齿。屠吉祥试探性地抬起了头,睁开了眼,拿掉耳塞,稍稍舒展了一下肢体,一旦发现危险他又会变刺猬。
“二十三岁”。屠吉祥很坦然地回答,“我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现在还没有对象。”听罢他的话小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多单纯多规矩的帅哥啊:在他的头顶是一片蓝天白云,一大群灰鸽自由自在地飞翔着,而他这只尖嘴利爪的雄枭没有想过、也绝对不会捕捉任何一只性刚刚成熟的雌鸟;即使有那么个“丰乳肥臀”的骚包货打他眼前晃过,他不屑一顾,宁可自己挨饿。抵抗来自西方无聊的“性解放”以及无处不在的情欲诱惑,对一个正当年的小伙来说需要多大的毅力呀:电视剧里赤身祼体的沐浴,网络上男欢女爱的性交,小说中淋漓尽致的描写,手机上虽言简意骇、但仍可使你想入非非的黄色段子……无一不是章鱼的触须,任何一根都能把你拉进罪孽的大海。
想想自己,一个高中生干啥不好,偏要当这下贱卑鄙的妓女,简直是个魔鬼;想想自己,已到了婚嫁的年龄,还没如意的郎君;山沟里的父母一贫如洗,每月翘首盼着女儿把“在外面打工挣的钱”寄回家……这个世界对自己太不公平了!想到伤心处小张的眼泪淌了下来。
看小张哭了起来,屠吉祥那颗高度警惕的心彻底放松了:除鳄鱼流眼泪是排泄体内的盐份外,一般流泪的动物是处于伤心、处于悲哀,这时是没有进攻性的。但屠吉祥还是感到惊讶:“耶!好好的咋哭起来了?”屠吉祥拿出卫生纸递给小张,惜香怜玉地说:“擦擦吧。”小张擦干泪水后十分感叹地说:“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面对这位风骚无比的败将,屠吉祥没有一丝一毫的荣誉感。他反而觉得:让刮骨的钢刀卷刃充其量只能算个刚入佛门的罗汉,跟那连喝十八大碗琼浆玉液,然后醉上景阳岗精拳捕虎的武二爷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自古情场的男儿没有扬名立万的,只有酒桌 上的英雄万世留芳。屠吉祥面带愧色地说:“人吃五谷杂粮必有七情六欲,但男子汉大丈夫要成就伟业必须超凡脱俗。‘酒色财气’这四关都得过,你只能给自己找苦吃,有意识的磨练自己。一切放纵,难成正果。”
“操过我的男人成百上千,没一个我心甘情愿;千载难逢地碰上一个,可你又不成全……。”小张无限悲伤地说:“这就是梦啊!美梦难以成真。”她长叹了一气后便在屠吉祥身边躺下,无不遗憾地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聊点闲话吧。你是哪家汽车配件厂的?”屠吉祥惊讶地问:“你咋知道我是汽车配件厂的?”“我是福尔摩斯,当然知道。下午领你们来的那位是北疆轴承厂销售科的陈科长吧?”屠吉祥更加好奇了:“你认识他?”“当然。何止认识,还跟他睡过多次。人家是二老板,我们做小姐的谁敢得罪?”屠吉祥越发不解,“他只是厂里的一个小科长,怎么一下变成了二老板?”“这个你不知道吧,人家陈科长是刘厂长的小舅子,而我们这层楼又是刘老板的,他不就成了二老板。”屠吉祥越听越糊涂,像“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这层楼是刘老板的?那几层又是谁的?”“哎……”,小张叹了口气,有点不耐烦地说:“看来你这外地佬一点也不清楚里面的道道。我问你,这栋楼有几层?”“进来前我数过,共六层。”“这就对了。这栋楼是六个股东出资盖的,实际上五个股东拿钱,一个股东不拿钱,算一份干股。六个股东各占一层楼。”
像启蒙前的儿童听大人讲“天方夜谭”,屠吉祥极有兴趣,“耶!还有这个故事咧。为本总统服务是你的职责,你就给我讲这里面的花露水。”
满足客人的要求是她的承诺,小张只得说:“我县是全国有名的水货轴承生产基地,听说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冒牌轴承是我们这生产的。多大的尺寸、多高精度的轴承都敢做,说做水货的水平在地下,胆子在天上,一点不为过。
“我县较大的轴承厂有五家,小的多如牛毛。以前这五家为了抢地盘占市场大打出手,因此引起了县领导的重视,在领导眼中这是五棵摇钱树。父母官用高价从北京请来几位专家教授,要他们为我县民营企业的壮大出金点子,开药方子。
“一位北京大学研究企业管理的专家说,你们五家轴承厂这样无序地发展,肯定会引起恶性竞争,既伤大家的和气、元气,又毁众人的财路、生路。你们看看我国最大的五家轴承厂,它们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基本上是‘敲锣卖糖——各干一行’:上海轴承厂专门生产小微轴承,哈尔滨轴承厂专门生产精密轴承,向阳轴承厂专门生产汽车轴承,洛阳轴承厂专门生产大型、特大型轴承……。我建议你们也搞点专业化,你们五家民营企业分别摹仿那五家国营工厂,这样你们有了发展的方向。产品单一有好处:你能把有限的资金,有限的技术,有限的人力,集中到某一突破口上。这样干能产生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效益。
“清华大学经济系的一位教授说,自古以来,鉴别真假艺术品要有极当高的造诣;同样,仿制那些传世的艺术品也要有非凡的本领。清朝晚期,江南有许多摹仿传世名画的画坊,他们到处物色有绘画天赋的儿童,把他们终生关在画坊里,由名家指点,学习绘画。张三专攻朱耷的画,八大山人用笔凝练沉毅,形象夸张奇特;肃索的景物,惜墨如金的风格,便是他一辈子要学的东西。李四只临郑燮的竹、兰、字,板桥先生‘喜画兰,怒画竹’,作画心情各异,运笔却是相同,浓墨撇写兰竹,飘逸潇洒,气韵飞动;再加上那一手童趣横生的好字,确实够他练习一辈子。王二麻子独摹唐寅的人物,桃花庵主的笔法、墨法、水法,便是他终生的‘不二法门’。我说这些只有一个意思:专一干好某件事也要下功夫;而且你还得有个心理准备,既使你干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也可能超不过原创。摹仿也是一种学习,走的是一条赶超被摹仿物的捷径。从哲学上讲,摹仿是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必经之路。肯定一点:摹仿有剽学的意味,并不光彩;但知耻难能可贵,赶超也就在其中了。
“我县的领导和那五家轴承厂的老板听了专家的点拨茅塞顿开,在县委的关怀指导下这五家轴承厂分了工,同时更改了厂名,县城东边的叫东海轴承厂,南边的叫……。”
思维敏捷的屠吉祥此刻的灵感如钱塘江的潮水滚滚而来,第六感官让他意识到这既是调查取证的资料,又是文学创作的素材,他忙打断小张的话说:“暂停!莫慌,这故事有意思,我拿笔记下来。”
按照总统的旨意小张接着讲:“南边的叫南山轴承厂,西边的叫西天轴承厂,北边的叫北疆轴承厂,县城中间的那家叫中央轴承厂。北疆轴承厂你去过,另外四家你可能不清楚。”屠吉祥实话实说:“是的。我们只做汽车轴承,跟它们搭不上边。”
兴头上的小张越吹越来劲,“如是本县诞生了五位知名的企业家,老百姓分别送他们一时髦的雅号:‘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我们这酒店是他们五位老板集资,外加一个持干股的共同兴建的。”屠吉祥急切地问:“持干股的是谁?这有狠气。”“天王老子。”《射雕英雄传》是人人皆知的武侠小说,武侠迷屠吉祥说:“莫蒙我,《射雕》我看过,里面没有叫‘天王老子’的。”“是的。那书讲明朝的故事。在今天现实的生活中谁能号令那五位企业家?谁能镇得住那五位大侠?”不等屠吉祥说话小张自问自答:“持干股的是政府的两个部门——工商局和公安局。”
屠吉祥深怀疑虑,“你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对这隐蔽的内幕咋了解得如此清楚?”“哎……莫忘了我既是服务员又是性工作者。”小张深感惭愧地说:“我们做小姐的啥人都接待,啥希奇古怪的事打听不到?越是神秘,越感兴趣,越想打听,闲得无聊呗。当然我们最关心谁是老板,谁是大官,这种人你服侍好点他舍得给小费。我在这干了三年多,五位大侠和多少记不住名字的‘天王老子’操过我,说我被‘千人骑过,万人压过,乱人入过’,一点不为过。你想到这些就觉得我脏,我臭,我让你恶心想吐。”
这话不是扇情,它起着灭火的作用。屠吉祥的警惕烟消云散了。但人却兴奋起来,小张讲的事情他太需要了,某些至关重要的细节他唯恐稍纵即逝,眨次眼忘了,便将它们一一记在本子上。屠吉祥信奉他启蒙老师的那句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屠吉祥饶有兴趣地说:“你讲的故事比下午喝的茅台酒好,茅台酒喝了头疼,遭孽得很。听你的故事脑壳里像装了块冰,凉嗖嗖的蛮清醒。问一个问题好吗?他们大肆地生产水货轴承就没人告发?”
“有哇!”小张说:“去年夏天安徽某厂的一台大型机械上的轴承坏了,这个轴承的内孔有1米多,是刚换上去没用多久的新家伙。厂家非常生气,打电话叫洛阳轴承厂来人看看。洛阳轴承厂的专家风风火火的赶到出故障的现场,只看一眼便确定轴承不是他们厂生产的,是冒牌货。卖轴承的销售商一开始仅退了买轴承的钱,在当地公安局的高压下最后不得不承认是在我县西天轴承厂买的。如是洛阳轴承厂派‘打假维权’组给来我县,西天轴承厂他们进不去,便分别到县工商局和公安局告了西天轴承厂。那两家政府机关调子一致地对他们说,我们马上开展调查,一定会严肃处理。当然调查、取证、结论、处理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得有个过程。莫着急,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慢慢来。
“他们不知道‘五魁首大酒店’的真象,只打听到这是小县城里最好的酒店,一行五人便在三楼开房间住了下来,而三楼的老板正是西天轴承厂的‘西毒’。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住进狼窝虎穴了。
“我们酒店有个规定:凡是东家引来的顾客一律不登记,不收住宿费。厂里人陪吃厂里人买单,开总统房嫖资厂里算。到我县来打假维权的人没人引进,住店要登记。”
生怕小张扯偏题了,专注心甚强的屠吉祥吩咐道:“莫扯野棉花啊!你只讲打假维权的事。这事后来咋结的局?”
小张不紧不慢地说:“当三楼的服务员从房客那听到什么‘轴承’呀,‘打假验证权’呀,‘工商局’‘公安局’之类的只言片语,便向她的经理作了汇报。西天轴承厂很快证实了这五个人便是来自洛阳打假维权的人。
“当即在六楼的一间房里,本县的戚县长,工商局的李局长,公安局的陆局长三人聚首密谋,如何对付三楼的那些麻烦制造者。戚县长十分威严地说,为企业家提供全方位的、全天候的、保姆式的服务,是我们各级政府庄严的承诺,现实的责任。对企业家照顾周了,服务好了,他们才能一条心地发展生产,为我们提供更多的税金。我们心里要有谱,我县财政的百分之八十来自轴承产业,而这五大轴承厂又占这百分之八十中的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说,这五大轴承厂每年为我县提供的税金占我县财政的百分之七十二。这个数只少不多,绝对的!你们设想一下:如果这五个厂垮了是个啥局面?我们公务员的房子不能住得更大了;车子不能坐得更好了;工资都可能开不出来。这一点我们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昨天县里的常委开了碰头会,专门研究了一下‘打假维权’这件事。大家一致认为:五家轴承厂从前是、现在是、将来肯定还是我县的五根擎天柱。我县一天都离不开它们,否则会天塌地陷。你们要从政治的高度认识这一点。目前这五家工厂还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相当马家军里著名的长跑名将王军霞在蹒跚学步,摔个把跟头,出点小毛病,是十分正常的现象,没啥值得大惊小怪的。国内,我们要看主流;国际,我们要看趋势;本县,我们要看脸面,谁能发展生产,谁能解决就业,谁能上交税金,谁就是佛爷;谁的脸白我们给谁盖庙宇,塑金身,早起给他上三柱高香,晚上给他磕三个响头。赵书记最后说,现实正在考验我们过去讲的‘为企业家服好务’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停留在口头上还是落实在行动上:一句话,到了考验我们共产党人配不配做企业家的铁哥们的关键时候了!这些所谓的维权者是搅屎棍,他们将扰乱我县的经济秩序,破坏我县的和谐局面。对这洪水猛兽有何高招?赵书记的意见:你们两家看着办。他相信你们有法送走瘟神。如是具有打击滑头手腕的工商与有惩治罪犯经验的公安联袂制订了一个他们认为行之有效的方案。”
“在全楼四十八位上夜班的服务员中李局长精心挑选出五位小姐,她们长相超群,身材出众,更主要的都有狐狸精的骚劲:佳丽们随便向你丢个小媚眼,或者放个‘高压电’便使你浑身肌肉无力,骨骼发软。李局长领教过这五位妖姑的功夫,相信她们能够完成这个轻车熟路的任务。”
咦嘿!还真有这样的故事!小秘书屠吉祥感到十分惊奇:前不久我还导演了一台“计降吴长理”的闹剧,用的就是这攻无不克的女色;想不到堂堂的局长大人也会玩弄这个法宝。如此看来英雄难过的“美人关”既是个枭雄爱耍的下三滥,又是个不费枪弹而致人于死地的污泥潭。哎唷……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性?称职的秘书屠吉祥有一心二用的本领,他一边分着神想自己的心事,一边不间断地听小张讲故事。
“那天夜里十一点整,三楼那间住着‘打假维权’的领导人、洛阳轴承厂销售处王处长的三号房间响起了电话铃。王处长拿起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位小姐甜蜜的声音,先生,需要免费的夜餐吗?王处长问,啥食品?对方回答,两个很有地方风味的肉包子。王处长想,即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就说那你送来吧。
“不到1分钟房门打开了,一位妙龄女郎身穿三点式的泳装走了进来,她面带微笑,迈着猫步走到屋中间,摆出一副迷人的姿式后便对王处长丢了一个媚眼,只此一着,肉体凡胎之人便想入非非,难以自持。随后她像一条亢奋的蛇:轻松地扭动着身躯,伸吐着充满欲望的尖舌,闪烁着妖冶迷人的眼光,扭摆着各种诱惑到骨子里的曲线……。同时那死死盯着王处长的眼皮无力地、缓慢地下落,合到一大半时猛的一下睁开:她的黑眼珠比平时亮十倍,从收缩到极点的瞳孔中放射出一束强劲的毫光,这束光如击中你的眼黑,便可搅乱你的脑汁,使你麻木不仁,这便是《武林秘集》上记载的能夺人灵魂、丧人心智的‘摄魂术’。这种江湖上失传了三百年的妖术,不知被哪位盗墓贼从古坟中挖掘出来,并像瘟疫所向披靡地占领了它想征服的阵地,这一切为时不过十年。这种内功练到上层,即便是金身的罗汉也不敢与你对视,生怕稍有闪失,不能自持,便坠入红尘干那些凡夫欲子喜欢的交媾。我们做小姐的没有这种功夫不能算上档次的性工作者,充其量只配做小巷里的野鸡、婊子、暗娼。”
屠吉祥不知趣的问了一句,“能在‘五魁首’这豪华的酒店当服务员,你也会摄魂术?”“练习了两年,”小张有点尴尬地说:“刚入门。这也是门气功,不能滥发,否则会伤元气。年轻时功发多了,年老眼珠会变黄,要不书上咋这样形容老婊子——‘人老珠黄’。”
“好了。又扯远了。”屠吉祥打断了她的话,“还是讲王处长。”习惯按“总统”意见办事的小张接着讲了下面的故事。
王处长是个老革命,16岁参军,打过蒋匪,到过朝鲜,进过印度,去过越南,可以说身经百战,一身是胆。去年以副师级转业,在洛阳轴承厂销售处当管售后服务的副处长。再过一年就满60岁,快退休了。
王处长见走进来一位骚得不得了的小姐,又是丢媚眼,又是放电眼,先是一楞,随后大声喝道,你想干啥?别过来噢,说着摆出个手击脚蹬的架式。李小姐说,我给你送风味肉包子,说着便想走近王处长。王处长用手指着她威严地说,再走一步你就过了警界线!只要我出手,非断你的骨头不可。李小姐嘻笑着说,你有俩拳头,我有俩肉包,说着麻利地解开了胸罩,露出两个苹果似的乳房。她眼睛看着王处长,频频地放着高压电,她身上浓郁的法国香水散发出扰乱神志、混淆意识的大分子雾霾似地围住了王处长:猎物不过两米,就看你咋接近他。经验丰富的李小姐看得出老人在极力地保持镇定,极力地抗拒诱惑,那警惕的意识使他的手脚还保持着反击的姿式,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还是小心点好。李小姐不得不改用新的战法,来扭转这种僵持的局面。
趁王处长的双眼与她对视之机,她脱下了小裤衩,如是一尊全裸的汉白玉雕像便立在王处长眼前。她嗲声嗲气地用京腔说道,我为你朗诵一首仿莎士比亚诗体写的《玉女神》吧,同时她的右手食指在乳沟中上至下的慢慢移动:
这是世人公认的最销魂的乳沟,
沟两边有两座一模一样的山丘。
山丘中有一眼沁人肺腑的泉水,
多少英雄爬在上面吸呀吸不够。
志士仁人因仰慕其名纷至沓来,
远古帝王现今元首也爱这一口。
痴情小伙的目光常在这里徘徊,
上帝安排不要停留沿沟往下走。
如是他被带到最柔软的大平原,
绕过那个号称天坑的生命源泉。
便来到长着稀疏灌木的树林边,
树林尽头是五柳笔下的桃花源。
小羊钻进洞里撒欢得上窜下跳,
在挂着露水的草地上左奔右跑。
牧羊的汉子在这里面乐不思蜀,
忘乎所以他抛弃了真理和主义。
不思念爹娘也不惦记糟糠之妻,
他只想今生今世永远住在那里。
……
仿佛被磕睡虫咬着,王处长晕乎了。李小姐像个幽灵,一边指点,一边旁若无人地朗诵着,她在转移对方注意力的同时,一毫米一毫米地飘移着自己的身躯,如同一只凶狠的母狼,悄无声息地接近惧怕它的猎物。当她站到王处长身边,想伸手替他解衣宽带时,王处长猛地惊醒,狠击一掌,将她打到床头,怒声骂道,你这个臭婊子,还不滚开。此时李小姐顿失百种妩媚,千般娇态,她用双手乎拉了两下头发,披着乱毛,张牙舞爪,像黄老邪的徒弟梅超风一样,大吼一声,扑到王处长身上。瘦弱的王处长被雄狮般的李小姐压在身下。
这时“拍”的一声响,房门大开,几个身穿警服的人员手拿相机闯了进来。李小姐的赤身祼体遮挡着王处长穿着整齐的身躯,老练的警员拍了下李小姐的背影和仅露面孔的王处长。李小姐从王处长身上爬下来,不好意思地退到墙角蹲下,把头藏在双膝之间,像只传了瘟的母鸡。一位警官对端坐在床沿的王处长说,老不退火的还出来采个野花,真有劲。带走,到局里审问。几位警员将王处长带上一辆警车,没多久,‘打假维权’组的另四位成员也被带到楼下。
在拘留所五人一言不发地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提审前王处长才说了四个字:无耻!污陷!
公安局陆局长亲自审问王处长。已知对方身份的陆局长是一脸鄙视,满嘴讥讽:你这位比我高几级的老同志咋会犯这低等的错误?辜负了党多年的培养啰。你们来我县就好好的打别人的假,维自己的权呗,去宿个啥妓,嫖个啥娼。我说的并非污陷,你看看这些照片。老领导,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事咋处理较好?比方说将此新闻登在报纸的头版头条……
王处长深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十分沮丧,“我们打了败仗,望你们优待俘虏。”
握着生杀大权的陆局长洋洋得意,“不给出路的政策是错误的政策。我说两条意见:第一,你们今天得离开我县,因为本县是个巴掌大的地方,流言蜚语传得极快,说不定一会记者会蜂拥而来;第二,以后不光你不能来我县惹事,你手下的人也不能来我县生非,如果有人敢来我县捣蛋,我跟你新账老账一起算。这次嘛……既往不咎。”
事到如此王处长十分清楚,这不是意见,是命令!你不执行也得执行。既往不咎说得多好听,他们有意陷害,毁了王处长一生的英名。
五位“打假维权”的人士当天上午灰溜溜地离开我县。当天晚上本酒店举行了盛大宴会,五位大侠与众多的“天王老子”兴高采烈地庆贺了一番。大吃海喝之后接着是乱淫,整栋楼彻夜充满着淫荡的调笑,到处响着“叫春”的呻吟……简直是个魔窟。这种场面在本酒店绝后不敢说,起码算得上空前。我县的地方志应该记上这件事,这也算是本县的“光荣史”。
学文学的屠吉祥摆出一副极不相信的神态,“你说的那位李小姐有那高的文才?摹仿莎翁的诗要真本事。”
小张赞不绝口地说,“李小姐是本店的花魁,她是北京名牌大学的文学硕士,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才干我们这一行。她人长得好,床上的功夫也好。她精通诗词曲赋,略懂琴棋书画,是县太爷的坐上宾。她一般不接客,歪瓜裂枣她理都不理。像王处长那个老椰皮就是真动心搞她,她也会闭关自锁,叫你没门。她那天清楚,脱个光屁股是为了演戏,在戏中她扮演的是一位执行特殊任务的名妓,像日寇的特工,似军统的奸细。李小姐自视清高,从来不理我们这些‘下三滥’,整栋楼一百多名服务员,只跟她的老乡、她下海入道的介绍人刘小丽说话,她俩要好。而刘小丽和我关系不错,刘小丽对我说过,李小姐打算写一本小说,名字叫啥……《风流名妓的辛酸泪》,哎唷……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被人压在下面操还想写小说炫耀自己。”
“故事讲完了?”屠吉祥关切地问道。“打假维权的讲完了,”小张回答说,“如果你想听点别的有‘性’趣的事,我可以讲一千零一夜……”
只有打假维权屠吉祥可以放心大胆的听,小张所谓有“性”趣的事屠吉祥知道尽是扎耳朵的话,他清楚那无外乎是色情、是挑逗……最后还是用钢刀刮你的骨。对“色”高度警惕的屠吉祥这次采用的战术是积极防御,“讲完了就好。谢谢你。别的话明天说,我的瞌睡来不及了。你走吧。”听“总统”命令的小张垂头丧气地走了。
看到笔记本上记的那些文字与数据,搞文秘的屠吉祥分外惊喜:依据这些足以写出一篇极有份量的调查报告。这个报告站的高,望的远,看的深,讲得透,比上车间考察要强一百倍。虽然全是耳闻没有一见,但人物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数据有脉有络,千真万确:张元彪肯定感兴趣。屠吉祥一边眨着眼皮,一边转着眼珠:这重要的事得赶紧给汪处长汇报。屠吉祥不知道汪处长那个“总统”房在演关云长过五关……还是在演老蔡阳被斩了?为探虚实他给汪处长打了电话,汪处长叫他稍等片刻。
屠吉祥非常满意自己今晚的表现:守住了贞洁,经受了考验。今晚的人是奇人,今晚的事是奇事,奇人奇事是写小说绝佳的素材。一想到写小说屠吉祥马上联想到那位李小姐,她跟自己有许多相同之处:都是学文学的;都想写小说……。
汪经理很快来到屠吉祥的房间,屠吉祥把四号服务员讲的故事一五一十的向汪伟汉作了汇报,看到他小本子上记的那些字,词,句,汪伟汉相信了这一切。嘀咕了半个小时,他们制定了行动计划。
第二天早上七点他俩便起了床,汪伟汉若无其事地问胡经理,“贵县有啥风味小吃?”胡经理极热情地说:“出门右拐第一条街叫新华路,街两边尽是风味小吃店。二位悠着点,别撑着了。”汪经理笑着说:“吃罢早饭逛一下就回来,刘厂长来了叫他稍等一下。”他俩走出酒店在街上叫了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要赶八点钟的那趟火车回香樊。
回厂后汪处长和屠吉祥给厂领导作了专题报告,对北疆轴承厂的生产能力,厂区规模,设备状况他们无法作过多的介绍,因为他们既没有看到它躯体上的残疾,更没看到它内脏上的病灶,仅仅只看到它穿着布衫的外表。他们着重介绍了吉庆县那五家民营的轴承厂:这五家轴承厂在生产上的分工;每年他们上交大量的税金,在地方财政中起到支柱作用;经济地位决定了他们在地方政治舞台上充当的是主角;以致政府官员成了他们贴身的保镖、忠实的代言人。
数据拥有的不同色彩使他们报告中讲叙的人物栩栩如生,特别是洛阳轴承厂那五位打假维权的人。同行遭人污陷的悲惨令在座的领导感到震惊,气愤填膺的张元彪拍着桌子说:“完全乱套了!天下竟有这种胡作非为的政府。”
受冒牌轴承打击伤了元气、损了面容的张元彪心情悲痛地说:“我厂打假维权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局面异常复杂,根据二位的调查可以肯定,我们的对手十分强大。那五家轴承厂是县财政的支柱,而县政府仿佛是毫无经济来源的父母,对百万富翁的儿子抱有极大的指望。这种依赖必然产生保护: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那五家轴承厂是老寡妇千亩心田里的五棵苗,谁碰她跟谁翻脸,跟谁拼命。
“那五家水货轴承厂想做大需要政府的保护,而政府又指望他们交纳税金,这种魅力无穷的相互吸引必然产生相互勾结,相互利用。说狼狈为奸也好,说为虎作伥也行,总之这是一种牢不可破的、比分子键接合得还紧的社会关系。这就是我们的敌人与他手里拿的保护伞。
“敌人的强大我们看得见;但保护伞不是一般的雨伞,是‘核保护’伞,这一点各位不见得意识到。从国家的大政方针讲,积极扶持大力发展地方中小型民营企业是当务之急;不光口头讲,还要落实到行动上:对国营企业的税收是百分之三十三,对民营企业的税收是百分之二十七。相差六个点!不得了呀同志们!如此这般再强壮的野兔也跑不过乌龟:四十二公里的马拉松,你刚起跑,人家离终点只差半米了。”
“如今在否定计划经济,搞市场经济国营企业是睁眼瞎,是瘸腿汉,是多余的。管你是国之瑰宝青铜鼎,还是老百姓爱不释手的随身听,统统被他们视为垃圾。政治意识与经济结构讲究配套:啥人骑啥马,啥马配啥鞍。哎唷……,现在国营企业是手上的第六个指头,人家咋看都不舒服,早晚要开刀割掉。
“目前从中央到地方有一股强烈的保护中小私企的‘政治愿望’和‘经济需求’,所以我们打假维权在政策上得不到认可;在行动上必然遭到地方政府强烈的反对;唯一能得到的是道义上的社会支持。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只占一个,能打胜仗?我看难。但即使这样我们还得干。哪怕成功的机会是万分之一,我们得拿出百倍的努力争取。说一千道一万,我们总得给近万职工一个交待吧。我们的形象应该是站着拼死的勇士,而不是跪着求生的懦夫。”
高瞻远瞩的张元彪分析了向轴打假的前景,他说:“这种艰难困苦的局面还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要有打八年抗战的准备。八年可见分晓,国企与私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山不容二猛虎,同槽难养俩叫驴,绝对没有共赢,绝对没有共同发展的和谐局面。”
与会的干部一致赞同张元彪就向轴打假维权采取的两项措施:一是联手另外四家同行,以全国最大五家轴承厂的名义给中央、给国务院写控告信,要求坚决、彻底、全部、干净地清除吉庆县的水货轴承工厂;二是向轴要建立强大的打假维权专班,要走出去,主动出击。要依靠法律,要发挥地方政府的力量,毫不手软、不惜代价地打击那些危害向轴利益的水货生产者。
嘴里说得蛮硬足,但大家心里是虚的:不打假,会亡厂;打假,前途渺茫。大气候变了,漫天的雾霾。
周末的晚上,向轴职工再次在电视机前收看张元彪的重要讲话,这次讲话只有一个内容——狼又来了!
五官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张元彪给职工介绍了当前的危险来自北方的那只恶狼。因为知道了狼穴的地点,他暗暗的给自己鼓劲,决心跟它大干一场,所以在公开的场所他没花费多少口舌讲这件事。但高瞻远瞩、未雨绸谬的他指明将来的危险来自南方那只狡猾的狐狸——日渐做大的民营企业乾坤轴承厂。张元彪对这个农民企业家及他创办的轴承厂深恶痛绝:并非它对向轴有多大威胁,而是他的行经过于卑劣。当着广大观众的面张元彪敲着桌子、咬牙切齿地谴责道:“据我的情报,乾坤轴承厂不光通过非法渠道从向轴搞走各种技术资料,他们厂的技术员还经常性的来我厂实地考察,可我老张从没邀请他。他厂的陆老板多次乔装打扮混进我厂,啥意思?向轴的厂大门是他家的菜园门?想干啥?向轴人种的萝卜白菜任他拔?我希望广大职工看好厂,把严门,防窃贼。”
幽默风趣的张元彪最后调侃地说:“最近我苦恼得很,一个打假打掉了身上近十斤肉,看来我也是个水货。”他指着腮帮子说:“看这,肉松垮了。爱苗条的女士,想减肥你去当个操心的厂长,绝对不错。”
向轴职工看到张元彪瘦了一截感到心疼。他老张除外表还有哪些地方变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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