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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小说】大气候(47-32) 作者:必讲

时间:2020-10-11 06:36:12    点击: 次    来源:原创    作者:必讲 - 小 + 大

【章回小说】大气候(47-32)
作者:必讲

第三十二回  
弃马列另择师傅  承恩寺皈依佛门

张元彪在向轴的医院住了半个月,病情大有好转,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吃馍喝汤似地吃西药喝中药的作用,他认为这得归功心理疗法——药疗不如食疗,食疗不如心疗:这半个月每天晚上入睡前他都学他老娘那样双手合十地念五十遍“阿弥陀佛”,扳着指头数数他已念了七百五十遍。真是天人感应,每天梦里都有人上门与他屈膝谈心、指点迷津,来者不是大慈大悲的佛祖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可一觉醒来,虽然神清气爽、心情愉快,但眼前的景物依旧,梦中的导师却无影无踪,这南柯一梦总让张老总耿耿于怀。
出了院上哪里去疗养?江西庐山、洛阳龙门都有向轴的疗养所,但那个档次太低,他不想去。他想去“八一电影制片厂”HB基地内风景秀丽的名胜古迹、全国百家佛教旅游胜地之一的承恩寺。
八十年代向轴效益好时在离厂六十公里的制片基地租了几间房子,安放了二三十张席梦思床,建了个职工疗养所。向轴在职的老工人轮流去那住一个星期,疗养一下身心:制片厂不远处是“八一水库”,那是个钓鱼的好去处,到此疗养的男士十之八九带有钓鱼杆子;愿意观赏风景的,周围非山即水,一座天然的大公园;愿意烧香拜佛的,可天天去承恩寺,很近,就在摄影棚对面。张元彪此行既不想钓鱼又不为踏青,他意在那位梦中常到他家串门、关系日愈亲密、但形象仍然模糊不清的佛门领导。
承恩寺建于隋朝大业年间,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改革开放以来,信徒往返如鲫似蚁,梵音绵延终日不断,香火缭绕长年不息……,承恩寺被评为中国百家佛教圣地之一。
承恩寺位于五朵山北麓,五朵山聚气藏风,大势峥嵘。它附阴抱阳,风景秀丽:白鹭飞来栖桧柏,松鼠时复挂藤萝。日照晴林,绵绵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百鸟乱啼青竹里,锦鸡争斗野花间。崖前草秀,山顶梅香。幽兰清淡淡,荆棘密森森。满山是绿的槐,斑的竹,青的松,依依千载斗秾华;白的李,红的桃,翠的柳,灼灼三春争艳丽。五朵山实乃风水宝地一块,佛教“丛林”一所。
一千多年,到承恩寺只有一条小山路,清晨,香客背负朝阳,乘着东风,沉浸雾霭,进山朝拜;看似紫气东来,鸿运滚滚,实为迷途羔羊,孽障重重:承恩寺便是他们去烦恼、脱苦难、求超渡的地方。承恩寺的山脚下便是“八一水库”,水面烟波浩淼、雾气弥漫。水库对面隐约可见假山嶙峋,曲道通幽,修竹丛丛,古柏苍松……,仿佛是灵山仙境,佛祖释迦牟尼每天在那丛林中教学讲经。此时站在岸边的信徒无一不期盼着早日大彻大悟:只有觉而不迷,正而不邪,净而不染,才能看透红尘,跳出苦海,到达彼岸。
得知向轴的董事长张元彪要到承恩寺游玩,寺里的方丈净空大师极为高兴,他要盛情接待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大施主。
当年向轴在制片厂内办疗养所是一花引来百花开,众多效益好的大国企接踵而来。解放了思想的国人像刚走下“破四旧”号飞机的游客,又急匆匆地坐上老牛拉的破车,欢天喜地地驶进佛门。然而佛门内的一切他们并不陌生,又是磕头祈福,又是烧香许愿……,就像进了迪斯尼乐园,玩的都是钱。承恩寺的香火越来越旺,最让主持和尚高兴的是那每天填得满满的“功德箱”。
吃罢午饭众僧忙着清理山门,洒扫庭除,之后净空大师率领他们到制片厂大门口恭候贵宾,那个阵势像少林寺的武僧在山门外迎接唐王李世民。下午两点整,秘书兼保镖陈胜利开着豪华的“别克”小轿车载着张元彪一家三口大驾光临。
看到佛门的方丈率领众僧在恭候自己,仿佛是一品大员在恭候七品县令,张元彪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他快步走向净空大师,当走到离大师两米处他又停下来,他和大师互相打量着对方:张元彪是大师心中慷慨大方的施主,大师是张元彪朝思梦想的偶象。
净空大师看到张元彪果真一表人才。个子高大,身材匀称,眉清目秀,鼻隆口方;因操心过度而早谢华发,因积虑深重而面容憔悴;额头深深的沟纹显示了岁月的沧桑,世道的艰难;嘴角浅浅的微笑饱含着千种的苦涩,万般的无奈;他身着西装,但内心空虚,无安无乐;脚登革履,但举步维艰,畏首畏尾:好一副迷途羔羊,待渡凡夫的模样。
张元彪看得出净空大师的年龄至少在九十开外,他个子不高,身躯因人已成精早已萎缩;他面容清瘦,颧骨因天庭饱满更显凸出;两道雪白的寿眉特长,向下已超过了眼角,格外引人注目;他两眼虽小,但炯炯有神,可见精气充沛;他双耳极大,但仍在生长,非要垂肩不可;他面色红润,皮肤细腻,这是不染世尘、未浸风霜的表现;一领袈裟虽旧,但干净整洁,一双僧鞋已破,但打有补丁:真是菩萨再世,罗汉现身。
净空大师将张元彪的形象摄入眼底后,便双手合十、微闭二目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宏亮的声音把张元彪从凝神贯注中唤了出来,他忙走上前握住净空大师的双手说:“有劳大师远迎,晚辈惭愧至极。”净空答道,“施主光临寺庙,蓬荜生辉,难得,难得。”张元彪感到大师的双手骨骼粗大,但肌软肤滑,他知道这种“软弱无力”是练武的出家人的一种含蓄。
净空大师带着众人沿着制片厂的中央大道走向承恩寺,大道的左侧有一条水渠,渠里长年不断地流淌着五朵山冬暖夏凉的泉水。大道的两侧长满参天大树,树木已经发芽,要不多久就长得像张天网,游客可以在下面纳凉。大道两边尽是制片厂的解放军战士种的兰花:墨兰早已凋谢,春兰正在怒放,蕙兰含苞欲开,建兰刚吐花剑。这道,这渠,这水,这树,与杭州灵隐寺前的景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大道的尽头是摄影棚,摄影棚的对面是承恩寺的山门。
山门内的第一座建筑是天王殿,尚未迈进门槛便可看见一尊弥勒佛的塑像,笑容可掬的弥勒佛是位人见人爱的佛爷:他肥头大耳,笑脸常开,不拘小节,袒胸露怀;他手捏佛珠,半坐半卧;不怕非议,敢露肚脐。(封建礼节要求男不露脐,女不露皮。)
净空大师指着弥勒佛对张元彪说:“世人都讲弥勒佛‘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世间可笑之人。’弥勒佛在我佛门代表平常心,喜悦相。弥勒佛时刻告诫我们,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有包容心。凡事不可较真,莫生烦恼,不动肝火,勿发脾气。你瞧,这位佛爷正在告诉每位游客:你要有我这个肚量才能立地成佛啰。”
张元彪说:“大师讲的极是。心宽体胖嘛,弥勒佛这个福相确实令人羡慕。弥勒佛天天吃斋还长得这身好膘,多愁善感的凡夫俗子就是顿顿吃肉,他也不长肉。大师,这是不是因不同,果亦不同?”张元彪不自觉的搬出了唯物辩证法的因果关系。
净空大师满心欢喜,他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的法号,“施主的根基深厚,悟性极高,倘若参禅修我佛法,必成正果。”张元彪谦逊地说:“大师过奖了。”
天王殿两边的墙壁下分别站着四大天王,天王们形象高大,腰粗膀扎,怒目圆睁,模样吓人;他们衣衫鲜艳,丝带飘舞,仙气袅袅,栩栩如生。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他们活动起来,哪怕是不言不语地打套太极,或者压低嗓门的窃窃私议,仍能吓破人的胆、夺走人的魂。这一恐怖情景世上唯有弥勒佛不在乎。张元彪对净空发问:“大师,慈悲为怀的佛门之中为何竟有这般凶神恶煞?”净空答道:“施主搞错了:‘人不可貌相’,佛更是如此。当你明了他们手中所持何物后,你便知晓他们的心地是何等的善良。”
张元彪看到他们手里分别拿着琵琶、剑、蛇、伞,便不假思索地说:“他们拿的都是降妖伏魔的兵器。”净空微微一笑,笑中不带丝毫的轻蔑,“施主,你错了。”净空指着手拿琵琶的那位天王说:“这是东方天王,又叫持国天王,在佛门代表负责任。对小家庭而言,他是当家的婆娘;对大公司而言,他是一言九鼎的董事长;对国家而言,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天王教导我们:社会上每个人都有特定的职责,每个人都要尽心负责。他手里拿的琵琶代表做事情不可操之过急,要遵循‘中道’。不能过,也不能不及,像弹琴一样:琴弦松了,弹不好;紧了,它会断掉。佛法讲的‘中道’就是儒家的‘中庸’。”
张元彪若有所悟,“看来我冤枉了这位天王。如此说来他不光有颗负责的菩萨心,还很懂工作方法。他若转世,到我们向轴当个总经理肯定称职。”净空微微一笑,道了声“阿弥陀佛”。
净空指着第二位拿宝剑的天王说:“这位是南方增长天王,他手里拿的是一把智慧之剑,意思是‘快刀斩乱麻,慧剑断烦恼。’断烦恼是修佛法的第一步,断了烦恼人才清静,清静了才会产生般若智慧,才能大彻大悟。”
净空讲完,静静地瞄着张元彪。受到点拨的张元彪说:“我原以为这位瞪眼执剑者在大耍淫威,他恶狠狠地对妖魔鬼怪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给老子留下孝敬钱’,极像时下那些擂肥、宰人、放血、敲竹杠的强盗,想不到他也是位满怀佛心的善者。就是猴子不吃人,身相太难看了。”净空微微一笑,念了声“阿弥陀佛”。
净空指着第三位身缠一条蛇的天王说:“这位是西方广目天王,他身上缠的是条龙。龙跟蛇是一样的意思,代表变化,我们常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位天王手捏着蛇的七寸,表示现实社会中的一切人、一切事,无论你怎样变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长着一双火眼,世上的万物他看得一清二楚,应付得游刃有余。”
净空讲完,默默不语地看着张元彪,经过指教的张元彪说:“真有意思!我原以为这位广目天王是江湖上打把式卖艺的。他利用些许雕虫小技来行骗,哄你掏腰包,是个下九流的人物,没啥本事。你要不掏钱他就拿蛇嚇你,‘咬你!咬你!’想不到他还是位慧眼识珠的‘打假专家’。现在的凡夫俗子确实需要一双慧眼,需要‘广目’。现在的人心像洗干净了的猪肺,没有一点血色。昨天我还买了两条假冒的‘三五’烟,一抽觉得味不对,又上当了。”净空大师听罢笑了笑,闭目合十又念了声“阿弥陀佛”。
净空指着手拿一把伞的天王说:“这位是北方多闻天王,他手里拿的是把伞,伞是遮阳挡雨的,那个意思表示千变万化的现实世界存在着金钱的诱惑,美女的骚扰,功名的误导,我们在广学多闻的同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健康的心肺,防止雾霾的伤害。‘晴带雨伞’,‘警钟长鸣’,很有必要。”
听罢净空的介绍,联想丰富的张元彪脱口而出:“看不出这位天王竟是拒腐蚀的英雄、永不沾的好汉,由此可见佛门内天清地净,政通人和。搁到如今的人间,他绝对是凤毛麟角,稀世珍宝:像马王堆出土的金缕玉衣,只能深藏在故宫的地下室,而不能让普通的游客观看;摆上拍卖行的柜台那更是无稽之谈。”净空听罢微微一笑,笑毕仍然不忘道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每天必道多少声“阿弥陀佛”,佛门修净土宗是有规定的。
从天王殿出来,净空与张元彪一边走一边聊,张元彪说:“大师,我对佛教了解得太少,像这四大天王明明是心地慈悲的菩萨,我却把他们看成凶神恶煞。我对四大天王和他们拿的琴、剑、蛇、伞是从小说《西游记》中了解到的。玉皇大帝派四大天王捉拿花果山的造反派孙悟空,他们手拿的琴、剑、蛇、伞就是兵器。比方说琴,东方天王一拨琴弦,‘嗡、嗡’之声令众小猴子头晕目旋,丧失了战斗力,被天兵天将一一捉拿捆绑,孙悟空神通广大不怕琴声。吴承恩在《西游记》里编写了不少有悖佛法、玷污佛门的故事,这部所谓的名著不知蒙蔽了多少凡夫俗子。听说他的子孙遭报应成了哑巴,看来天意不可违呀。”
净空大师听罢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后说:“施主以慈悲为怀,有菩萨心肠,实乃我佛门中人。只是对佛法了解得太少了。”张元彪试探性地说道:“大师所言极是。元彪茅塞未开,尚待启蒙,若大师有空,能否指点一二?”净空答道:“施主天生聪慧,一点即破,一说就通。施主若有心入我佛门,大道在你脚下,钥匙在你手中,老衲我将不遗余力地为你披荆斩棘、提携引路。”张元彪心里有了数——佛门对他敞开了。
众人步出天王殿,绕行放生池,穿过玉碣亭,攀登百步梯……一路边走边聊,兴趣盎然,谈笑风生。沿途几十棵饱经沧桑、姿态各异、名目不同的千年古树像行将就木的老人,漫不经心地瞟视着他们重孙的重孙:这条小石道上一步一叩首的香客他们见过,哭得眼泪淌鼻涕流的信徒他们见过,方丈亲自迎来送往的帝王将相、达官贵人他们也见过……,他们眼中的人不分三六九等,一个球样——长着一颗欠敲的木鱼脑壳。
寺庙群中最高的建筑大雄宝殿正中供奉的是一尊坐佛,此佛的身高达两丈开外,那模样、那衣冠、那神态世人确不多见。张元彪细细地瞻仰后感到惊讶,“我从没见过这位大佛,请大师介绍一下。”
净空说:“佛教在中国有十个宗派,每个宗派供的佛不同,每个宗派都有它所依据的经典与修学的方法。本寺最初修的是华严宗,华严宗所依的三宝:佛,是毗卢遮那佛;法,是《华严经》;僧,是文殊、普贤。眼前的这个佛就是毗卢遮那佛,他是过去佛。佛不讲经,僧替他讲经。所以一般寺里供的是一佛多僧。本寺这尊毗卢遮那佛全国少有。本省是最大的。我是修净土宗的,是外来的和尚。净土宗依靠的佛宝是阿弥陀佛,法宝是《无量寿经》和净土五经一论,僧宝是观音、势至、文殊、普贤等菩萨。
 “现在我国汉人区主要修的是净土宗,藏人区主要修的是密宗。佛门各宗派法理无穷,但九九归一,修的都是‘觉、正、净’。所不同的是各宗派进入佛门所选的门道不同:在中国大乘宗派里禅宗选择由‘觉’门进,要求先大彻大悟,明心见性;天台宗、华严宗、三论宗、法相宗等选择由‘正’门进,即依据经典的教训来修正见解、思想、言行;念佛的净土宗和密宗选择由‘净’门进,先修清净心。入的门不同,但功效完全一样。没进门时各人的‘觉、正、净’不同,生、旦、净、末、丑都有;进门后一旦成了正果,全是一身的佛相、佛光、佛气。”
张元彪问道:“修学佛法选择的门道不同,是否因各人智商的高低而定?”净空回答:“施主问得很好。欲从‘觉’门进,必定是心地清净,上根利智,聪明过人,否则是进不去的,就像七八岁的神童直接上大学而不需读初中、高中。六祖在坛经里说,他接应的对象是上上乘人,如果不是上上根基,这个‘觉’门是走不通的,进了也会碰壁,修了也不开悟。而‘正’门一般的根基可以走,但时间长,路途远,得按部就班地从幼儿园读到小学,再读中学,大学。净土宗和密宗由‘净’门进,专修清净心,在这末法时期,万花纷谢一时稀,唯此二宗残存于世,实有它的道理:恐龙巨大,食少它必饿死,末了绝种;阳春白雪,曲高和者必寡,最终失传。专念“阿弥陀佛”的净土宗比藏传密宗摄受的还要广泛,成果显而易见,更容易得到清静心。施主天资聪慧,一点即通,若修我佛法,依老衲之见从‘觉’门进较好。”
能阐述佛家各宗派入门之道路,能辨别各宗派修学之难易,能明了各宗派殊途之同归,净空大师实乃得道之高僧。他与那些一心只念“阿弥陀佛”,对“佛”、“佛法”、“佛教”、“佛经”一问三不知的小和尚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张元彪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大师,遇到了梦中与己交谈的人,心高气傲的他对大师肃然起敬,学佛之心油然而生。
大雄宝殿内两侧立着众多的菩萨:有的面目狰狞,有的慈眉善眼,有的张牙舞爪,有的端正打坐……神态各异。净空大师说:“佛教是讲师道的,修得‘正觉’便是罗汉,相当于现今的学士;修得‘正等正觉’便是菩萨,相当于现今的硕士;修得‘无上正等正觉’便成了佛,佛相当于现今的博士:所以世人对长相千姿百态的佛门中人切不可以貌相取。纵然是初位的菩萨,刚刚破一品无明,证一分法身,他的心也是真心,绝无虚妄;是善心,大发慈悲;是美心,普渡众生。”
瞻仰了大佛与众多的菩萨后,绕了个弯便来到大雄宝殿的后门,面对后门,也就是在高大的毗卢遮那佛背后有一个矮小的佛龛,那佛龛像专为女士设的试衣间,佛龛里供奉的是佛门中唯一的女士——观音菩萨。与毗卢遮那佛背靠背坐着的观音还没大佛的一半高,后门的光线本来就不充足,加上佛龛的笼罩,“年年十八”的观音显得面色昏暗,身材矮小。
张元彪看见两个乡下人十分虔诚地在观音相前烧香磕头,他万分不解地问净空:“大师,为何人们对观音菩萨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比方这两位香客,在前门毗卢遮那佛那他们不上香磕头,偏偏跑到后门观音菩萨这来上香磕头?”
净空大师说:“问得好。你先看看佛龛两边的对联再说。”由于年久失修,加上光线昏暗,张元彪费了好大劲才看清楚:左边写的是“问菩萨为何反坐”,右边写的是“因众生不愿回头”。念完这对联,张元彪不禁肃然起敬,他对观音菩萨有了新的认识:一位女性,为了拯救沉浸在苦海里的芸芸众生,她不坐大堂,偏寓后门;她苦口婆心地规劝凡夫俗子自觉,孜孜不倦地开导他们醒悟;她不与众多的男士争名夺利,抢占好的席位;不以沉鱼落雁的姿色哗众取宠,博取更多的供奉;她不突出自身,甘做幕后英雄,有集体主义精神,只为佛门争光;为了人类她宁可“反坐”,宁可憋屈……这是何等高尚的精神。
通过观音菩萨,张元彪似乎看到那个完全陌生的西方世界里,竟有他十分熟悉的白求恩的国际主义思想,雷锋助人为乐的行动,张思德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张元彪仅仅上过佛教的“学前班”,但他知道佛教沉淀着厚重的文化,有许多“经”、“典”、“史”、“籍”为他所不知,但管中窥豹,仅一个观音菩萨就让张元彪相信那个全然不知的极乐世界,就是他向往的世外桃源。张元彪由衷地说:“真不愧是位心地善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哪天我老张恶运临头不知她能否帮我一把?”净空毫不犹豫地回答:“肯定会。”
大雄宝殿的右边是钟楼,钟楼坐西朝东,是偏楼。钟楼比大雄宝殿矮小不少,如果说大雄宝殿是五星级的大酒店,钟楼便是无星的小旅社。钟楼供的是佛祖释迦牟尼,佛祖的坐像高不过两米,与毗卢遮那佛相比只能算个侏儒。佛祖的衣衫光不鲜、色不艳,没上金粉,抹的彩漆,掉色之处可见黄泥,与毗卢遮那豪华大气的服饰相比,释迦牟尼像个要饭的。佛祖面前连个摆贡品的供台都没有,仅有一个香炉和一个蒲团。门外汉张元彪不解地问道:“大师,释迦牟尼既是佛祖为何居住的是偏楼?佛祖的像也没毗卢遮那的雄伟高大、气派威严,难道佛界不分主次、尊卑、贵贱?”
净空答道:“施主问得极好。我佛门之内朗朗乾坤,确实没有高低之分,佛、菩萨均为平等。这就是《华严经》上讲的主伴圆融——以一个为主,其他均为伴。如果我们以本师释迦牟尼佛为主,诸佛都是伴;同理,以毗卢遮那佛为主,其他的佛包括释迦牟尼佛都是伴。佛如此菩萨也是如此。假如我们以观音菩萨为本尊,其他的菩萨都是伴;以地藏菩萨为本尊,观音菩萨就是伴。佛的经典也是如此,我们以《无量寿经》为主,一切经都是伴;以《金刚经》为主,《无量寿经》、《华严经》、《法华经》都是伴。这样才显我佛门之内真正的平等,真正的自在无碍。施主久居尘世,沉浸宦海,肯定经历了等级森严之折磨,饱受了法权无限之痛苦。悲哉!哀哉!”净空说完,闭目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张元彪略有所悟,“看来用世俗的眼光瞄神圣的佛地总是迷惑不解。当年国军的高级将领西装革履地到延安,看到毛泽东穿着打补丁的衣裤在抗大教学;看到延安的官兵平等;看到根据地的政风清廉:他们像进了世外桃源。用‘国统区’的眼光看革命圣地,他们当然感到稀奇,甚至不可思议。我觉得佛门与当年的延安都是极乐世界,要看清其本质,看清其真像,一定要站得高,一定要客观,不能固执己见。世俗的偏见会产生误解,传统的观念将得出谬论。大师,我的认识对吗?”
净空点了点头说:“施主讲的极是。这种观点也是修我佛法的般若智慧。”张元彪感到迷惑:何谓般若智慧?
三声宏亮但又不乏深沉的钟声从钟楼上传了出来,这钟声振荡着山谷,振荡着庙宇,振荡着每位僧俗之人的心灵,这是游客花两块钱,撞三下钟,许下了一个心愿。听到由钟里发出的连绵不断的“嗡嗡……”声,张元彪脱口而出:“好一口神钟。”净空大师闭眼合十道完佛号“阿弥陀佛”后说:“这不是钟声,是我佛释迦牟尼在讲经。佛祖一般不讲经,钟声就是他讲的经,所以钟楼供的都是佛祖释迦牟尼。”
净空陪着张元彪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梯阶既高又宽,张元彪抬腿感到费力,净空大师却轻松自如。上完二十四格楼梯就能看到二楼四根粗大的立柱间悬挂着一口大铜钟,那大铜钟仿佛是佛祖用电线连着的高音喇叭,而那能延续十分三十秒的“嗡嗡……”声,则是他用印度语向苦难深重的凡人宣讲佛门的教义。净空说:“这口钟铸于隋朝,重十万斤,钟身铸满梵文:这口钟之大、之重、历史之悠久国内实属罕见,本省绝无仅有。”
待到钟声完全停住之后,净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张元彪说:“施主是否许上一愿?”张元彪一边说“行”,一边掏钱。净空忙说:“施主算得上本寺的大施主,这个礼数就免了吧。”张元彪说:“既然佛门讲究平等,我也不能破了规矩,还望大师笑纳。”小和尚见净空点了点头,便收下了张元彪递过来的钱。
张元彪手扶撞杠,微闭双眼,凝神聚气,口不出声地念道:“佛祖保佑元彪脱离苦海,不受煎熬。待我安稳地退休后天天给你上香进贡,年年为你粉刷金身。”许完心愿,睁开双眼,他使劲地撞了三下钟,这个简单的程序仿佛人不太熟,有些话不便当面讲,而用手机给他发个短信。写完后按了一下“确认”键,钟声停止了,表示佛祖看到了短信,收下了“雅贿”,张元彪放心了。
出了钟楼,大师又带着张元彪一行观赏了玉带瀑、一线天、五眼泉、六角井,以及后山坡上的隋阳公主墓和稍远点的闯王寨等名胜景点。从闯王寨归来日头快要落山了,行走了一天急着回家的太阳无精打采地悬挂在山顶,它口干舌燥的脸庞通红通红的,极像一个腌到了时候的、吃鱼虾下的鸭蛋黄。
已感到疲惫的张元彪对净空说:“大师如此高龄还为我们当了半天的导游,元彪深表歉意。”净空十分盛情,“地主之宜不足挂齿。要不我吩咐僧厨为几位做点斋饭,吃了再走?”张元彪犹豫了片刻,终于十分冒昧地说出在心里藏了几年、此刻实在憋不住的那些话,那个心情就像当年他忐忑不安,心脏狂跳不止地对他钟情已久的王素珍说,“素珍,嫁给我吧?”至关重要、决定一生的话说早了花没开,无意义;说晚了瞎球搭,果都掉了。
张元彪说:“斋饭就免了。大师,我将他们送走后想去禅房听你讲经说法。我心结已久,痛苦至极,早想跳出红尘皈依佛门,今若得大师指导,解我倒悬之苦,救我燃眉之急,使我获得新生,元彪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语言表达,来世愿当牛做马……。再说方丈之地,青灯之下,得高僧耳提面命,茅塞顿开,岂不为人生快意之事?不知大师能否成全我的美意!”
听罢张元彪的这番言语,净空知他求佛心切,便说:“施主肯入禅房听老衲说法,老衲实在高兴,求之不得。但寮屋实在简陋,怕委屈了施主大驾。”张元彪忙分辩说:“哪里的话?当年我进向轴时住芦蓆棚,睡地铺,喝沟里的水……比大师住禅房不知艰苦多少倍。现今我肉体尚能吃苦,只是灵魂受不住煎熬……,此种心情望大师理解。”净空闭目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的法号后说:“施主随意。”
张元彪一行四人在制片厂门口的一家餐馆吃了晚饭,饭后张元彪叫小陈开车把她母女送回厂,并吩咐道:“明早七点开车来时莫忘了把我办公室书柜里的两盒西湖龙井茶带来。”小车开走后张元彪乘着月光孤身一人返回承恩寺,此时他的心情异常激动,甚至有点紧张,仿佛七岁的孩儿第一次挎上书包步入学堂。
净空的寮房确实是个“方丈”之地——不过一平方丈。因为主人是单身,屋里除了吃饭的筷子成双,其余的东西都是单:一张小床,一个小衣柜,一个小方桌,一个小方凳……。小和尚引张元彪进来时净空在方凳上打坐,他直着腰板,盘着两腿,双手合十,微闭眼睛,一动不动地聚精养神。
张元彪用目光扫视了四周,小屋的五脏六腑历历在目,几件十分陈旧的家俱随便哪一件都是爷字辈的皓首老翁:常接触的地方像人的手掌,被摸得光滑锃亮,不常接触的地方似人的手背,颜色不鲜,寿斑点点。但这简陋的方丈之地闪耀着佛光、充满佛气:小方桌上的文房四宝,说明主人的文化极高;床头挂着一支箫,表示主人的雅兴不小;墙上挂着几首禅词,象征主人的佛学极深。特别是那首“一世枯荣无异同,白年哀乐又归空。夜阑鸟鹊相争处,竹下真僧在定中”写得真好!这岂不是眼前净空大师的真实写照?
张元彪轻轻地走近净空,小声地说道:“大师,我来了。”净空知晓后一边极力地向上拔着身驱,一边深深地吸着气,当他分三次吐完吸入丹田的这口长气,高声道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后便睁开了双眼,张元彪见他两眼精光四射,神采奕奕,便知他消除了疲劳。他向净空深深地鞠了一躬,十分虔诚地说道:“晚辈静听大师教诲。”
哪知净空像刚睡醒似地问了一句极俗气的话:“施主吃了饭没有?”张元彪回答说:“吃了,大师您呢?”“我持午六十年了。”张元彪甚为不解,“大师,何谓持午?”“就是吃了中饭后不再吃东西。”张元彪接着问:“难道持午也是一种修行吗?”“是的。吃饭对凡夫俗子来讲是一种享受,对我佛门中人来讲是一种修行:所吃的食物,对自己口味的、爱吃的不多吃一口,这是持戒波罗密;不对口味、不喜欢吃的还是欢欢喜喜地把它吃下去,这是忍辱波罗密;时鲜味美、人家喜欢吃的让别个多吃,这是布施波罗密;食物好恶,于心不动,这是禅定波罗密;知食物是缘生,好恶在于心,心起分别,食物才有好恶,随缘进食而不舍,知食物性虚,如幻有空花而不取,这是智慧波罗密;每次进餐都保持这样的心态,而且对饮食越来越淡漠,这是精进波罗密。平平常常的一餐饭,就把‘六度’修圆满了。吃饭是世间法,晓得了怎样吃饭,不就晓得佛法了吗?当今的小混混如果每天看三遍《刑事法》,绝对不会去骂人打架。”
张元彪问道:“大师,什么叫‘波罗密’?”净空回答:“波罗密是印度话的音译,翻成中国话的意思是‘渡到彼岸’。上面讲的六个‘波罗密’也叫‘六度’,是由六种方法从迷惑的此岸渡到觉悟的彼岸,从烦恼的此岸渡到清净安乐的彼岸,从生死的此岸渡到涅槃的彼岸。因此,修学‘六度’就是行菩萨道;行菩萨道必须在日常生活、工作中落实‘六度’。”
“哦,”张元彪有所明了,“佛教如此博大精深,连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都能修行佛性,元彪实在孤陋寡闻,望大师多多指点。”
净空看着张元彪虚心的样子微笑着说:“‘六度’只是我们修行的一个小内容,要真正的了解佛教的博大精深,我们还得从根本上慢慢的讲起。施主请坐,我们细聊。”
张元彪入学后的第一堂课开始了。学生是大公司的董事长并不稀奇,如今中央政治局的常委经常当小学生,听那些年轻的“海归”或那些所谓的专家、教授讲课。可给张元彪启蒙的不是凡人,是位九十开外的得道高僧,名副其实的人精。
净空说:“修学佛法之前一定要对佛法有个正确的认识,这样才能坚定你修学的信念。你们共产党人知道理想的重要:理想是坚定不移的,具有无穷的力量;梦想是变化无常的,实为虚无缥缈;修学佛法也要有理想,有根才会开花,有花才会结果。
“佛教的创始人是释迦牟尼,世尊三千年前出现在北印度。根据中国历史记载佛诞生在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年),于周穆王五十三年(壬申年)入灭,住世七十九年。历史上记载他老人家在世时曾为大众讲经说法四十九年。佛入灭后一千年,也就是中国东汉明帝永平十年(公元67年)佛教才正式传入中国。”
这一系列的数字在张元彪的脑子里经过一番加减运算,他对这位崇拜已久的佛祖有了最初的认识,终于看清了他的鼻子眼:原来佛祖不是生而知之,他是在“而立”之年才创立佛教,然后开坛讲经说法;他也不是长生不老,连一百岁都没活到,还不如道家的老子,跟儒家的孔夫子差不多。看来以前自己对佛祖的认识过于神化了。
净空说:“佛告诉我们,圆满的智慧德能一切众生本来就有。《圆觉经》中讲得很清楚,‘一切众生本来成佛’;这也是《华严经》上所说的‘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换种说法,众生与佛是平等的,没有差别。问题是现在我们的智慧德相不见了!咋丢的?佛用一句话把我们的病根说了出来,‘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佛教境界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受妄想、执着之害。每天还在不断地搞生死轮回,是妄想、执着;挖着脑壳往前闯,从不回头看也是妄想、执着:妄想、执着是一切迷惑、灾难的根源。
“我佛门的教学方针是彻底破除迷信,佛门常说‘破迷开悟,离苦得乐’:‘迷’,就是对自己和自己生活环境的真相不了解;不了解就看错、想错、以至做错;做错的结果就是苦。‘破迷开悟’是因,‘离苦得乐’是果。佛教的教学方针是破除迷信,启发真正的智慧,让我们有能力在现实环境中辨别真、妄,邪、正,是、非,以及善、恶,利、害。然后再帮助芸芸众生建立理智、大觉、奋进、进取、乐观、向上的慈悲济世的宇宙人生观。”
佛教有“教学方针”,张元彪第一次听说;佛教的教学方针是“破除迷信”,更让张元彪感到惊讶。在张元彪的脑子里佛教就是块充满迷信、愚昧透顶的海棉,你用力挤一下,污水会少一点;你放松一点,它又会还原。“破四旧”把佛教这块千年的印度海棉压缩到了极点;而“解放思想”使这块几乎被压成一张薄纸的海棉获得了能量,并空前的膨胀,张元彪的认识到此为止。
经过净空的一番洗脑,张元彪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佛教能几度成为国教,说明它包含宇宙、教义深奥、条理通达、能服民心,连帝王将相对佛祖都崇拜得五体投地,可想而知。想到文革中自己亲手砸了家里的佛龛,毁了老娘的心肝,老娘那副伤心的模样,哎唷……。
净空讲到佛祖的“大慈悲光明云”时说:“慈悲要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感情用事是迷。佛门常说‘慈悲为本,方便为怀’——这是佛教化众生的两大原则。后来佛又说‘慈悲多祸害,方便出下流’,这与正说恰好相反。原因在哪?如果丢掉了理性,感情用事,那慈悲就是祸害,方便就是下流。”
悟性极高的张元彪明了:佛教里也有辩证法!真是意想不到。看来人世间万事万物真理总是一样的:不能绝对的说花都是香的,人人爱好;屎都是臭的,个个厌恶;那种臭中有香的豆腐干还有不少人喜欢。
净空大师接着讲的是“般若智慧”,他说:“般若跟智慧有差别。《大般若经》上讲得很明白:‘般若无知,无所不知’。‘无知’是般若,‘无所不知’是智慧。能够断烦恼、破无明的智慧叫‘般若’;能够解释宇宙现象的智慧叫‘智慧’。”
似懂非懂的张元彪打断了净空的话,他十分谦虚地问道:“大师,我能这样理解般若智慧吗?般若就是一个洗脑的过程,就是将脑子里受红尘污染的观念意识统统地清除干净,变成完全的无知——一清二白是人的本性;而恢复本性的过程就是一个装进智慧的过程。”净空回答:“施主的悟性极高,就是收徒极严的禅宗六祖在世也会收你为学生。”张元彪心中暗喜:原来自己写的那个条幅“知不知知”,除了是哲学上认识的发展过程外,竟歪打正着的是佛教的般若智慧。看来自己是人未入佛门,心早入佛门了。
得到夸奖的张元彪十分得意,又问:“那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是否是般若智慧——小事糊涂叫般若,大事清楚叫智慧。”净空略思片刻后答道:“‘般若智慧’与‘难得糊涂’就像秧苗与稗苗,看似相似,其实不是,最大的区别在哪?——‘稗子光光秧有毛’。‘无知’与‘糊涂’完全不同,除了认识的程度有差异。二者还有质的区别。”“哦……”,张元彪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佛教里也有“量变”、“质变”之说。
……
整整一夜,净空大师系统地详细地给张元彪介绍了什么是“佛”,什么是“佛教”,什么是“佛法”。其中当然包括佛教修学的五大科目:如三学、六和、六度……十愿,绝对少不了张元彪关心的“四有轮转”,“六道轮回”。佛学渊博的净空大师一晚上像《话说长江》:从唐古拉山格拉丹东的西南侧讲起,小溪流进大河,大河汇成长江;长江浩浩荡荡势不可挡,它以“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速度闯过了峭壁滩险的三峡,又乳汁般的哺育着“两湖熟,天下足”的荆楚……,最后流进一望无边的东海;东海的蓬莱胜景、仙山琼阁,绝对要说。
该讲的都讲了,净空从枕下拿出一本《地藏经》,十分慎重地对张元彪说:“《地藏经》是我佛门的启蒙读物,生死轮回上面有详细的论述。张总可细细琢磨。”张元彪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书,既虔诚又虚心地说:“弟子不懂之处还望大师解疑释惑。”净空答道:“这个自然。”此刻二人都有了心照不宣的世俗观念——“一日之师,终生为父”。
四月份天已变长,清晨六点已矇矇亮,净空推开寮房的小窗,一阵清凉的山风乘虚而入。思想焕然一新的张元彪感到五朵山的空气格外新鲜:它能使人的嗅觉闻到薄荷的清香,使人的味觉尝到泉水的甘甜……。此时张元彪感到老佛爷有点自私,但非常明智:那些在钱眼里拱来拱去的凡夫俗子,只配呼吸充满粉尘的雾霾;这种洁净的、有限的、饱含负离子的空气是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不能让它流入尘世,它只能是佛门的特供品。张元彪深深地吸了两口仙气,又使劲地伸展了一下四肢,经过一夜的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张元彪实现了灵魂“质”的转化:此刻他像一只刚刚完成蜕变、从束缚它的蛹壳里挣扎出来的美丽的蝴蝶。
净空闭目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后说:“施主皈依佛门老衲有一事放不下心。”“何事?请大师明示。”净空表情严肃地说:“修我佛法一定要脱离政治,六根不净难成正果。张总,入佛门万万不可学苏东坡、梁启超、杨度三人。”
张元彪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净空答:“这三人都是著名的佛学大师,他们纵览佛经典籍,通晓各宗各派,但都不愿离开政治,最终难脱苦海,难免烦恼:苏东坡反对变法,屡屡遭贬,四处流放;梁启超提倡维新,险些砍头,亡命东洋;杨度搞君主立宪,举国讨伐,声名狼藉,之后孙中山邀请他加入国民党,他不干,由周恩来批准,他加入了共产党。‘君子不党’,修佛法一定要脱离政治。不知张总能否做到这一条?”
“完全能够做到。”张元彪十分坚定地说:“这几年我忙于业务从不学习,很少看报;我烦谈无聊透顶的政治,西方的一位伟人说过,‘政治家都是婊子’;我身上所谓的正气所剩无几,我现在希望增添的是佛气、福气。去年江总书记搞‘三讲’,我害怕得冷汗直淌,生怕把我‘讲’进去了,我躲进医院住了半个月。大师嘱咐‘远离政治’,我铭记在心。”
太阳登上了山岗,它的光辉给承恩寺的建筑,给五朵山的森林披上了一件金黄的衣裳。大自然新的一天开始了,张元彪崭新的人生开始了。
走出寮房,张元彪一点不显彻夜未眠的疲劳,他精神焕发,神气活现。心情如唱歌的小鸟那样美好的他对净空说:“大师,现在我想去拜佛。”净空把他引向大雄宝殿,他却说:“大师,对毗卢遮那佛不了解,我想去钟楼拜佛祖。”净空说:“行”。
张元彪此时看佛祖的心情与昨天大不一样:昨天是游客,是看热闹,是平常心;今天是信徒,是朝拜,是虔诚心。张元彪凝神注视着这位三千年前的佛祖,其心情就像孔丘的七十四代孙在曲阜孔庙中瞻仰老祖宗。上千年啊!你的说教代代相传、生生不息……佛祖,你多伟大呀!
张元彪缓步走到佛祖前的蒲团边,他弯曲双膝,一下跪在蒲团上,他老娘烧香拜佛就是这副模样。张元彪刚一闭目合十,眼前就浮现出一尊巨大无比的佛祖像,释加牟尼通体灿烂辉煌,身后闪射着无穷的金光。佛祖对张元彪慈善地微笑着,从他那不动的嘴里发出了宏亮的声音,“进来吧!给你快乐。佛门永远敞开着。”这声音响彻寺庙,响彻山林,响彻环宇……。在连绵不断的钟声里张元彪低下了男子汉那高贵的脑壳,“咚”、“咚”、“咚”,他给佛祖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拜:推倒金山,折断玉柱,一切毁坏。
这一拜:忘记初衷,丢掉理想,不谈未来。
这一拜:佛祖保佑,不再烦恼,跳出苦海。
这一拜:阿弥陀佛。
这一拜:呜呼哀哉。
既然出家,少不了忏悔,欲知张元彪对菩萨讲的心里话,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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