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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小说】大气候(47-28) 作者:必讲

时间:2020-10-07 07:46:05    点击: 次    来源:原创    作者:必讲 - 小 + 大

【章回小说】大气候(47-28)
作者:必讲


第二十八回
搞“三讲”引发民愤  “验收团”凉了人心

香樊的夏天是酷热的,最热的那几天高温可达四十度。
2001年7月,官场如城里二十年没掏过的化粪池,臭气熏天,市井平民吸了过多的氨气,口里喷出的语言都可以燃烧。贪官像水田里的稗子,稻谷刚刚抽穗它已果实累累,看到它压弯了腰的样子农民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此时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高瞻远瞩,在创立了他“三个代表”的理论后决定顺党心,应民意,在全党开展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的“三讲”活动。
得知厂里将搞“三讲”,并且要求人人发言,机修分厂的肖卫国像小娃子盼过年似的等着这一天。这些年党组织的生活会基本上是“一把抓”的“一言堂”,而吕小平不像张元彪那样会吹喇叭,“滴滴嗒”的讲话像首动听的小曲;毫无文艺细胞的吕小平对“吹拉弹唱”一窍不通,更何况他天生的腼腆与在大庭广众前表演本身就格格不入。“脸红”仿佛是气管发炎,它会影响发音的数量和质量,因此每次党组织生活像王母娘娘的蟠桃会,各路神仙仿佛吸了孙悟空的“磕睡虫”,个个如痴如醉,鼾声似雷。不过这也正常,对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人而言,会小憩才会工作,支部里的磕睡大王黄镇山还是厂里多年的劳动模范。
七月十五号,机修分厂的“一把抓”赵得胜(吕小平刚调到“实体公司”去了)在分厂全体党员会上传达了总厂党委书记张华超关于开展“三讲”活动的指示,张华超这样说的:我们即将开展的“三讲”是场政治运动,是党内的整风,因此党委要求每个党员必须参加,每张嘴巴必须讲话。但两种人例外:有肺结核的可以不讲;有红眼病的允许不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三讲”中我们必须有正确的指导思想,下面我讲四条,这是中央划的框框,定的调调:一,“三讲”的目的是提高每个党员的思想觉悟和政治水平;二,“三讲”不能上纲上线,不能把同志间的政治分歧说成阶级斗争;三,“三讲”不是文革的继续,不准斗当权派;四,“三讲”以自我批评为主,批评别人为辅。“三讲”的现实意义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在这个不是非洲胜似非洲的“三伏”天搞“三讲”,相当于江总书记请每位共产党员洗桑拿,上上下下搓个够,里里外外淋个透,换上一身新衣服,头上抹发胶,脸上擦“大宝”……焕然一新。蒸完桑拿再请各位吃正宗的“麻辣烫”,喝泸州大曲酒,整得你汗流夹背,里外发烧,神清气爽,浑身舒坦。如此这般,你体内的囊肿消了,皮肤上的毒气泡破了……有啥不好?
传达完张华超的指示赵得胜说:“分厂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党员集中搞两个小时的‘三讲’。我要求大家战高温不要打磕睡,提精神认真搞‘三讲’。讲不讲是态度问题,讲得好不好是水平问题,是只公鸡早叫晚叫你都得叫。好了,袁秘书作记录,记录稿要上报。发言开始,谁打第一炮?”
会场沉默了分把钟,无人开口,仿佛所有的演员都忘记了台词。赵书记十分着急:这样僵持下去要不多久就会变天——鼾声如雷!他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天空出太阳。肖卫国觉得这个领头雁非他来当,响亮地咳了一声,他站起身来说:“这个头炮不好打,打脱了靶大家莫笑话。赵书记,那我开讲了?”见肖卫国捧他的场,抬他的庄,赵书记满心欢喜地说:“肖工,望你开个好头,一花引来百花开。”
肖卫国在机修这个戏台上的形象很好,他向来不演须生,更不扮奸臣;他不是充武丑,就是当黑头,大家爱看他的戏。今天他第一个登台亮相,不用说,大家是聚精会神、睡意全无。
肖卫国说:“现在的开场白不兴讲毛主席语录了,但引用圣人的语录来指导我们的工作也不为错。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在老子的《道德经》中‘虚’是‘道’的本体,我的发言要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要生出个伟大的一二三,还非得先务点‘虚’。我先谈点对‘三讲’的看法,再务实。”
肖卫国神气十足地说:这几年的社会状况大家有目共睹,我们党把“政治学习”马放南山了,把“阶级斗争”刀枪入库了,把“批评与自我批评”这个法宝送给别人了。党内的腐败比比皆是,党外的民众怨声载道。这说明啥问题?我认为:首先是我们党变了,不再是朝气蓬勃的小伙,变成了老态龙钟的大爷;变成了一个不讲学习、不讲政治、不讲正气的“三不讲”的党。先有个“三不讲”的爷,而后才有大量“三不讲”的孙,道德很简单——啥鸡下啥鸡。
纵观我们党的历史,哪次政治运动是无事生非、闲得无聊?非要劳命丧财、兴师动众。哪次运动都是别人逼着你搞,甚至可以说别人的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不得不反抗。建国后的“三反”、“五反”、“镇压反革命”、“反右派”……无一不是如此。“八大”为啥修改已成文的决议,把“发展生产力”作为党的指导思想改为“以阶级斗争为纲”?……毛泽东那有板眼不得不承认那是被别人逼的,你的树欲静人家的风不止。上梁山是被逼的,继续革命也是被逼的,你不革他的命他便革你的命,这就是复辟与反复辟。
现在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些话,大家肯定有所耳闻,“不反腐要亡党,反腐要亡国”,“处级以上的干部全部拉出去枪毙,肯定有个把冤枉的;隔一个枪毙一个,绝对有露网的”……,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党现在又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别人的刀又架到了我们的脖颈上。为了挽救国家挽救党,江泽民总书记高瞻远瞩,力挽狂澜,扶即倾之大厦,擎压顶之泰山,发动全党搞“三讲”。我认为此举十分必要。
江总书记要我们“讲学习”,学啥?学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学邓小平理论和他的“三个代表”。列宁说,“没有革命的理论便没有革命的实践”,但有好理论你得学,得照着做,不能摸石头过河。
五十年代初期我们党内出现了官僚主义、享乐主义的苗头,不少老同志认为“船到码头,车到站”,该享几天清福了。看到这些毛泽东心里着急,他希望全体党员“讲学习”。毛泽东是这样说的,“我们要振作精神,下苦功夫学习……。现在许多同志不下苦功,有些同志把工作以外的剩余精力主要放在打纸牌、打麻将、跳舞这些方面,我看不好。应该把工作以外的剩余精力主要放在学习上,养成学习的习惯。学什么东西呢?一个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一个是技术科学,一个是自然科学。”(《做革命的促进派》一九五七年十月九日)这位伟人仿佛杏林泰斗,他还给“年老体衰”的老干部开出五付补药:即五本必读的书。毛泽东不像那位不会种瓜的老王,总是夸自己的瓜香;他倒像位虔诚的神父,经常规劝凡夫俗子热情地唱赞歌:即唱《国际歌》,认真地读《圣经》:即读《共产党宣言》。
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人都知道,一九七O年庐山会议上“天才理论家”陈伯达为了拥护林彪当国家主席,摇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倾吐着他满腹的经纶:大吹“天才论”。林彪的五虎上将“黄、吴、叶、李、邱”摇旗呐喊,大量的中央委员受骗上当,跟着起哄,闹得庐山乱云飞渡,形势严峻。按毛泽东的话说,陈伯达一伙“采取突然袭击,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七一年“批陈”时毛泽东说,“我党多年来不读马、列,不突出马、列,竟让一些骗子骗了多年,使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唯物论,什么是唯心论,在庐山闹出大笑话。这个教训非常严重。这几年应当特别注意宣传马、列。”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到,当年毛泽东这位辩证法大师看到陈伯达在庐山摆地摊贩卖水货,“黄、吴、叶、李、邱”在旁边做托,那么多“年老无知”毫无辨别能力的中央委员抢着买……他老人家何等的痛心疾首。
毛泽东在五九年的一次谈话中说,“任何国家的共产党,任何国家的思想界,都要创造新的理论,写出新的著作,产生自己的理论家,来为当前的政治服务,单靠老祖宗是不行的。”他同时还说,“马克思这些老祖宗的书,必须读,他们的基本原理必须遵守,这是第一。”改革开放以来我党出现了两位伟大的理论家,一位是邓小平,他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核心就是五句话: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灭两极分化;实现共同富裕。一位是江泽民,江总的理论是“三个代表”,他的理论比邓小平少了两条,但更好记,更大众化了。我估计江泽民以后的理论家的道道会越来越少,很可能是一句话,也可能是三个字。哎唷,实在难为他们这些儿孙媳妇了:毛泽东像个爱滴哆的太婆,该讲的话他“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他那个镇山河的《论十大关系》讲得“东西南北 中”面面俱到,让你没话说了;他还耍      笔杆写了五篇管各门科学的哲学著作,“工农商学兵”人人适用,个个开窍,如获至宝。毛泽东的理论是社会主义金字塔的基础,这些花岗岩的基石可以千年不朽,但上面那些爱出头的椽子总是先烂。
江主席要我们“讲学习”,我认为共产党员必读《共产党宣言》:读了这本书,共产党这支队伍从哪里杀出来,它将冲向何方?我们心里才有数,就像旅行团有了导游,游客手里有了地图。读了这本书,共产党员的标准我们一清二楚,视力多少,血压多高,心、肝、脾、肺、肾必须项项达标。可以这样说:有文化的党员没读过《共产党宣言》,检查员最多给你盖个“次品”章;不会唱《国际歌》,绝对水货一个!
肖卫国谈完对“讲学习”的认识稍停了一会,他环视了一下会场:党员们的脸像艳阳高照的蓝天,只有红霞,绝对没有乌云,自然听不到闷雷似的鼾声;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都不眨地望着他,每双大眼充满着赞同、支持、鼓励,热情都漫溢出来了。肖卫国心里有了数:提前准备的这些“年货”派上了用场。搞!就这样接着讲。
肖卫国说:江总书记要我们“讲政治”,这给了我们极大的面子,为啥这样说呢,首先我们得搞清楚啥叫政治?列宁说“政治就是参预国事、指导国家、确定国家活动的方式、任务和内容。”他还说“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政治这门学问太深奥了:无产阶级的政治家,人民歌颂他是东方的红太阳;资产阶级政治家,人们嘲笑他是不知廉耻的婊子、骗子、疯子。
江总书记要我们“讲政治”,这就离不开政治体现的经济环境,企业的规模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制:私营企业就无法讲政治,老板的政治是剥削的越多越好,这个观点打工仔接受不了;而打工仔的政治是反对剥削,按劳分配,而不是按资分配,这个观点老板又接受不了。劳资双方像两只斗鸡公,似水火不相容。听说有人想把他们捏到一起:工人与老板面对面地坐着,客客气气地搞工资协商。这人比三岁的娃子还幼稚,压根不懂政治。
我们共产党人讲无产阶级的政治,这个政治在国营企业讲得开、玩得转、行得通;但在私营企业它就是嚼不烂的母猪肉,消化不了的红枣皮,屙不出来的屎橛子,当家作主的老板见它心烦。
江总要我们讲政治,肯定是讲无产阶级政治而不是资产阶级政治,他绝对不会要我们干“挂羊头卖狗肉”的傻事。按照邓小平特色理论的那五个内容讲政治,就要为国营企业唱赞歌,因为国营企业没有两极分化,没有剥削。国营企业要发展壮大,要让它啃红烧蹄膀,喝排骨煨藕汤;私营企业要限制,要约束,要“计划生育”,要让它喝稀饭嚥大头菜,莫长得太快。国营企业是武二郎,打虎英雄演主角当仁不让;私营企业是武大郎,卖炊饼的当配角十分正常。老话说的好,“天下老喜欢小”,哪个当老的没有偏心眼?他的心脏长在正中间?“手心手背都是肉”,扯球蛋!手背是皮,手心才是肉。
“讲政治”跟打仗一样:孟子说打仗“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认为讲政治是人多不如嗓子大,嗓子大不如站得高。大家想一想,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天天在街头巷尾讲政治,抵得上中央电视台每月讲一次政治?抵不上!中央电视台月月讲政治,抵得上人民大会堂每年讲一次政治?抵不上!人民大会堂是政治的最大讲堂,是国家政治开花结果的地方。人大代表那好当?你的思想,你的语言,甚至你的形象都体现着政治:陈永贵在人民大会堂门口的阶梯上一站,头缠白毛巾,身穿土布衫,脚踩“千层底”的布鞋,一看就知道来自农村,是几亿“修地球”的政治代表;王进喜身穿干净的工作服往那一站,一看就知道是工人老大哥的政治代表;你要是着西装、扎领带、穿皮鞋、戴名表,不是知府就是县令,不用说是发号施令的政治代表;你要是抹口红、登高跟、烫卷发、披裘袍,不是歌星就是影后,肯定是扭屁股的政治代表。
改革开放以来冒出了个新的阶级——准工人阶段——农民工,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他们只有三个代表。太少了!三十个都少……最少得三百个。按比例分配代表名额,一亿多农民工也得这个数。大家想一想,三百个农民工的代表在人民大会堂一起讲政治那是个啥情况……?乖乖隆的龙,那还得了:国家今年出个《劳动法》保证农民工的“双休”,八小时工作制;明年出个《工资法》,保证每月给农民工足额的发薪水,不准打白条;后年出个《权益法》……。可惜啊,农民工只有三个代表,就是扯着嗓子讲政治别人也听不到。再说人少了也不立案,三个人嚼干吐沫也掀不起小波澜。不过这事怨不得江主席,下面不选他只能干着急。因为农民工是流动人口,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绝大多数只能在私营企业当打工仔;而老板会选这个阶级的异己当自己的代表?除非他是个苕。哪个老板不想出彩?哪个老板不想花钱买个政协委员、人大代表?他们在人民大会堂坐观众席还不过瘾,还想坐到主席台上。
人民大会堂里那些骚得不得了的人大代表只会吹牛皮、嘀嘀嗒,尽讲些不沾球弦的二五点子话。但不讲政治就是他们最大的政治,因为“在弱小的社会主义思想体系与强大的资本主义思想体系作残酷的斗争时不讲政治,就是有意或无意地支持资产阶级”,这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说的话。我们工人最大的政治就是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阶级斗争,讲无产阶级专政。“天时”不好,去个球!“地利”不佳,去个球!只要“人和”就行——“人心齐,泰山移”。
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但无一人说话,掌声就是党员们的心声,再多的话也抵不了它。
待掌声平息后肖卫国接着说:“正气”不好讲,我想从养生和中医的角度浅谈一下。儒家的祖师爷、八十四岁的养生专家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浩然之气为正气。人体的正气大于邪气,你肯定健康长寿;邪气大于正气就百病缠身,我劝你早点读张仲景的《伤寒论》。
“人上七十古来稀”,活了七十三岁的孔老夫子对养正气有四大绝招。“非礼勿视”:满街叫着卖的黄色淫秽的碟子你莫瞄,瞄多了夜里做春梦会遗精。中医讲气运血,血生精,精化气,人为啥不能长寿?《黄帝内经》里一句话把这事讲透了——“不知持满”——人精疲便少气——气绝便去球了。切记“色是刮骨钢刀”。
“非礼勿听”:广播中、电视里那些港台歌星唱的靡靡之音你莫听,哥呀、妹呀的唱得你心慌意乱,心神不安,心猿意马,心乱如麻。中医讲心不定神不安,神不安气乱串,乱串之气是邪气。莫忘“气是惹祸根苗”。
“非礼勿食”(他有意篡改孔子的“十不食”):用“地沟油”炒的菜莫吃,掺“三聚氢氨”的牛奶莫饮,上“苏丹红”的食品莫沾,假烟莫抽,假酒莫喝。“酒是穿肠毒药”,名副其实。
“非礼勿行”:当官的莫黑着心受贿,小贿收了收大贿,大贿收了收雅贿。跑官的莫大着胆子行贿,送了金钱送美女,送了美女送字画。钱财是个好东西,但是身外之物。“手莫伸,伸手必被捉。”“财是丧气之物”,千真万确。
孔子说“仁者寿”,毛泽东活了八十四岁也算个寿星。毛泽东身上的正气是“为人民服务”,是“毫无自私自利之心”。他认为,“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为人民服务》)。就养生而言;下士养身,中士养气,上士养心。所以观相不如观气,观气不如观心。有一颗毫无自私自利之心,无疑是养生的最高境界。可以肯定,一个讲学习,讲政治的革命者必然是一身正气、两袖青风,必然是青春常驻、返老还童。
张华超给“三讲”划了四个框框我认为是他个人的意见,绝对不是中央的精神。他就是个阴谋家,自己的屁股不干净怕别人把矛头对着他。张华超说“三讲”是党内的整风,我党历史上哪次整风不是整党内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组织路线上的歪风?这样的整风既涉及到错误路线就必然会联系到制定和执行错误路线的领导和骨干,不联系具体的人和事那叫整风?那叫瞎折腾!放空炮!胡球闹!
张华超说“三讲”以自我批评为主、批评别人为辅;不准批斗当权派。这岂不是搞人人过关?这种搞法不符合我们党一贯的政策——“首恶必办,协从不问”;“打击一小撮,教育一大片。”我们党从不搞老虎苍蝇一起打,胡子头发一把抓。最后,我给江总抬个庄,我希望在座的认认真真搞“三讲”,千万莫辜负了江总的好心肠:大家算个账,请几千万党员每天吃两小时的“麻辣烫”,我们的江总得花多少银子?我的“虚”务完了。
杨大华扯着嗓子说:“肖工这一炮打中要害了。这味道是正宗的麻辣烫。”会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仿佛年三十晚上转钟时的鞭炮:比起彼伏,炸个不停。胡必定站起身来说:“肖卫国讲得蛮好,但我给你提个意见:你讲的太长了。你总得留点时间让别的党员讲讲心里话,出出气、发个牢骚、过个瘾吧。我的意思:你下去歇倒,喝口水,由你的师兄帮你务实。”肖卫国当然了解师兄,他放心地说“好”。肖卫国放心,但赵书记却十分担心:肖卫国那一炮的效果不是他所要;肖卫国的师兄会不会跟他走同一条道?但他又不能制止胡必定放炮,只能让他由着意地讲。
胡必定说:“肖卫国务的‘虚’太精彩,狗尾续貂,我来务‘实’。我们老转喜欢开门见山地搞:我觉得机修分厂最大的‘三不讲’分子是吕小平,最黑暗的地方是小金库,最肮脏的位置是门市部。”
大家看得到,门市部吚哑学语时天真无邪,朴实大方,经常给职工分点吃的,即便像立春后一阵阵的毛毛雨,虽只湿了地皮,却暖了人心。门市部一天天的长大,启了蒙、结了发,却变得吝啬小器,童叟皆欺。吕小平心窟眼多得像筛子眼,手指缝紧得不透风,给职工分东西像刮它的鳞、拔它的毛,难受得不得了。职工心里都犯疑:小金库里的钱长翅膀飞到天上去了?还是打洞钻到地下去了?
前两年吕小平把小金库里的钱借给分厂的小吴做蓆子生意,季节性极强的蓆子没卖出去,生意做砸了。一大堆草蓆、竹蓆、麻将蓆堆在仓库里,一堆就是两年。草蓆放烂了,竹蓆搁霉了,麻将蓆全散了,这个账咋算的?总得给职工个交待吧。后来吕小平又把几十万借给停薪留职开工厂的陈伟山,收回来没有?是塞翁失马?是打了水镖?总得有个说法吧。
吕小平把机修的职工撅着屁股弯着腰争的血汗钱,当作他的私人资产瞎投资:今天相中了个鲜花,他往花根施肥,明天看上个绿草,他给草坪浇水。我希望打开小金库的大门,让这个阴暗的角落见见阳光,让那些发霉的钞票透透空气。一句话,把账本交给工人,由工人代表管理。
自从有了小金库,干群关系变得越来越冷漠,就像立冬后的雪山,冰雪越来越厚,气温越来越低。工人与干部见了面就干仗,像互不服气的公鸡。我觉得机修搞‘三讲’不联系小金库,不联系门市部,不联系吕小平,就像四川火锅少了底料——没有味道;就像高射炮打蚊子——胡球闹。
大家看得到,在机修的大会小会上,吕小平口口声声说他是‘与时俱进’的表率,在干部工人中间,他自吹自擂是践行‘三个代表’的楷模:机修拥有全厂最大的小金库,表示他代表了先进的生产力,先进的生产力就是开鲜花、结硕果、捞钱多,他只字不提政治,不提生产方式;大会议室挂的这几张价格不菲的油画,他说代表先进文化,令人想入非非的画面能使思想解放,能使意识超前,能使美梦成真,能使干群和谐;他率先将办公室由普通型改为豪华型,他说代表了机修职工的根本利益,他个人的风光是机修工人的荣耀,他办公室的豪华是机修工人脸面的光洁。这些年的实践证明我们党内‘三不讲’的领导都是践行‘三个代表’的楷模,腐败分子都是‘与时俱进’的先锋。主席台上作报告时穿西装、扎领带、戴名表的领导有多少是吃人肉不吐骨头的大老虎?有多少早就该关进铁笼子当阶下囚?
我希望厂党委把吕小平调回机修,让他在机修搞‘三讲’。因为他在机修拉的臭屎最多,呆的时间最长。袁秘书,我的意见记下了?这时党员们不愿意听到的下班铃响了。赵书记站起身来说:“今天就讲到此。明天下午还在这里集中,请不要迟到。散会。”
空空的大会议室只剩赵书记呆呆地坐着,他很心焦,身躯像架在火上烤的全羊,通体烦燥,里外发烫:自己刚上任就赶上这场二十年没搞的政治运动……部下又是这样一批无法无天、敢闯敢讲的党员。搞了一天只讲了两个……没一人联系自己……矛头对着领导,口气想斗走资派。张书记要求“人人开口”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怎么办?赵书记六神无主,思想杂乱。
下班的路上机修的党员群情激动,今天他们太高兴了:肖卫国为他们伸了头、喊了冤、泄了愤,他们需要这样的领头人。他们一路走一路商量,决定在明天的会上不光要抽机修那些“三不讲”的猛虎的筋,还要剥总厂那些“三不讲”的恶龙的鳞,对市里、省里、乃至中央那些“三不讲”的决策者的批判同样要无情。
接下来的几天,机修的党员打破了厂党委划的框框,定的调调,联系实际认认真真地搞“三讲”。年青的赵书记左右不了会议,在这些老党员面前他无能为力。肝火过旺血压高,牢骚太盛能断肠……,索兴让他们岔着讲。
念念不忘本行、喜欢开炮打仗的杨大华说:“车削的厂长刘佑才是个百分之百的‘三不讲’分子,他跟吕小平一样,有小金库的银子撑腰,走路都像土豪:奓着胳膊叉着腿,眼睛望天扭着腰,四平八稳,一摇三晃,一副恶心相。刘佑才跟吕小平一样,小金库里的钱多了他也拿出去瞎投资,想大钱生小崽。据已经不保密了的情报:他从小金库里拿出八万块钱委托分厂的一位工人炒股票,结果亏了,后来人家干脆不认那个无凭无据的糊涂账。因为心虚他又不敢嚷嚷,只能将打碎的牙就着血水咽下。
“跟吕小平相比,刘佑才的特色是大钱用渔网捞,小钱用挖耳掏,无论巨细,不嫌多只嫌少。至于坏不坏形象、掉不掉身价,就像丑人从不照镜子,瘸子从不走钢丝,他压根没把它当回事。
“我说的这事大家看得到:每天早上刘佑才挺着略微瘪了点的大肚皮到食堂过早,站在食堂门口,他像猫头鹰在树梢,摆着头四处瞄——看看哪有他们车削的工人。当他在他的臣民旁坐下时,臣民就得为他的早餐付台子钱。心有灵犀的工人会问,刘厂长想吃点啥?像儿子该孝敬老子,他没有一句客气话,他板着脸、眼望着天:老规矩,一碗黄酒,两个鸡蛋,一碗牛肉面。有些不买账的工人装着没看见刘厂长坐在身边,挖着头,捧着碗,三扒两赶,狼吞虎咽,吃完走人。这时刘佑才心灰意凉,不再趾高气昂,他的老规矩大打折扣,变成了一碗豆腐面——自付台子钱。那个目中无领导的二球工人你得小心点,早晚心胸狭小的刘厂长会千方百计拔你的毛、剥你的皮——扣你娃子的奖金。车削的工人被刘佑才这个‘三不讲’的‘一把抓’调教贼了:要想不赔夫人,你只能先折兵——按他的‘老规矩’办,吃个闷亏算了。
“有心人能观察到:凡是车削的工人在食堂过早都是面对大门坐着,嘴里呼噜着面条,两眼不停气地瞄,像机警的田鼠,一旦看到猫头鹰的身影,撒开脚丫子就跑。”
老转杨家兵说:“拔丝分厂的‘一把抓’胡守志是个‘三不讲’的天篷元帅。胡守志的特色是啥?是权力腐败的终极——卖官。‘三不讲’的老天爷给他这个‘三不讲’的孝子贤孙两次卖官发财的机会,让他吃得更圆,长得更肥。
“去年胡守志的原配夫人去世了,拔丝管辖的所有科室、车间、工段、班组大大小小的头头都去吊唁。众人送的各种慰问品均由分厂的秘书登记造册,多的送上千块钱的现金,少的送百把块钱的物品,光缎子被面就收了几十床,八辈子用不完。办完丧事胡守志将送礼的人归了类,看看主任级谁送人最少,工段级谁送人最少,班组级谁送人最少,这些送礼少的芝麻绿豆官他拿红笔打个勾——非枪毙不可!要不多久这些人就被削官为民,成为平头百姓。胡守成此举是鼓励那些送礼多的,多送不能说全都结出硕果,但起码眼前的鲜花常开不败。胡守志这样做有深谋远虑——为他将来的二婚打基础、作铺垫、种试验田。
“没过半年,胡大肚皮要做新郎了。科室、车间、工段、班组大大小小的头头又忙得不亦乐乎,为送礼而殚精竭虑:上次降了级的这次学贼了,只有多送才能官复原职;上次保住官位的这次不敢少送,生怕降级;上次升了官的这次送得更欢,还有更大的官在向他招手。
“我讲的绝对不是胡编乱造,有根有据,是拔丝的机动科长俞杰对我说的。胡大肚皮死老婆时他送了一千,在科长、主任级是最少的,胡守志鸡蛋里挑骨头,找个岔把他的科长捊了,美其名曰‘砸三铁’,他被降为电工组长,后悔心疼了好一阵。胡守志再婚,他有了痛改前非的机会,他咬着牙又送了一千,在班组级是最多的,他官复原职,又坐上科长的交椅。俞杰还说,他们分厂大大小小的官衷心地感谢邓大人:他计划生育的政策好,只准生一胎,要不然胡厂长下三五个崽哪个掐得住?
“胡守志天天哼着坏男人的《梦想三部曲》:升官……发财……死老婆,升官……发财……死老婆。你瞧他每天笑眯眯的,挺着个大肚皮像个陀螺转来转去,晓得几快活。
“大家想想,我们的基层干部都像胡守志、刘佑才、吕小平那样‘三不讲’,我们党还像个党?我认为‘三讲’应该像文化大革命,对犯有走资派错误的要适当地批斗一下,不行就戴高帽子,游街。总之要触及灵魂。改了错误还是好同志;死不悔改要罢他的官,革他的命。”
……
向轴的“三讲”并没有按党委书记张华超的意愿进行,各分厂的党员跟机修的党员一样,不信那个邪:他们高举江总书记“三讲”这根如意金箍棒大闹天宫。这场忤逆犯上但大快 人心的“三讲”终于结束了,向轴的广大党员盼星星、盼月亮,期盼着包青天看到他们的状子后带着张龙、赵虎、王朝、马汉,抬着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来向轴办案。
天遂人愿,没多久老佛爷还真派了个“三讲验收团”来向轴,验收团一行八人,由省机械厅副厅长李山强带队。验收团一到向轴就像巡抚大人落了轿,又是鸣锣又是出公告,“有屈的叫屈”,“有冤的喊冤”,接待期为四天。
在短短十天的“三讲”中,向轴言之未尽的党员太多,他们心里憋了十几年的冤气、怨气、恨气、怒气像十几个兆帕的压缩空气,只有发泄压力才能降低,否则会爆炸,要出大问题。找钦差发牢骚的人摩肩接踵,招待所像初一、十五的大集,被挤得水泄不通。验收团只能效仿医院:既分科门诊,还要按号排队。
厂退休办设有一个党支部,其成员全是离退休的中层以上的干部,支部书记是原教育处处长孙志发。该支部与验收团搞了“预约”,时间定在验收幺锣之前,即最后一天下午的四点至五点。
预约的时间到了,招待所二楼会议室的长会议桌边分别坐着两排人,左边是党支部的八个人,右边是验收团的八个人。这十六个人神情严肃,态度认真,仿佛当年国共两党的代表在江城重庆谈判,而中间面对面坐着的程书记和李团长则是谈判的首席代表。
程书记先开腔,他说:“江主席的‘三讲’从形式上看既像雨中送伞,又似雪中送炭,广大党员认为十分及时。我只想对‘三讲’的搞法发表点意见,望你们把它带上去。”李团长十分诚恳地说:“请你放心,这个一定。”
程书记说:“首先我觉得‘三讲’的目的不清楚。目的不清楚必然是无的放矢,乱成一片。‘三反’的目的很清楚——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四清’的目的很明确——查‘四不清’的社队干部;文化大革命那就不用说——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些大的政治运动的目的都是‘教育大多数,打击一小撮’。‘三讲’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让党员自我教育,自我革命,那我认为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只要报纸上、广播上、电视上‘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就行了;它们不搞‘三讲’,党员讲了也是白讲。
“毛泽东教导我们,政治思想工作要常抓不懈,不能忽冷忽热;阶级斗争是个纲,纲举目张。如果说‘三讲’是我们党内‘讲’与‘不讲’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斗争,那我认为‘三讲’的矛头应该对准那些‘三不讲’的领导干部,也就是对准党内那些不得人心的当权派。而不应该对着普通的党员,搞什么人人搓背、个个洗澡。
“我认为‘三讲’应该像文化大革命那样旗帜鲜明、目标一致、轰轰烈烈地搞。‘三讲’要允许串联,允许搞‘四大’(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这样效果才好。这些年我们厂受阎王的勒索多于牛毛,受小鬼的敲诈胜似繁星,别的国企或私企如何?跟向轴比他们是有过之还是无不及?不搞串联、不搞‘四大’我们是井底之蛙,‘三讲’中知府的黄世仁是痛哭流泣地检讨,还是我行我素?县衙的南霸天是永不反悔地认错,还是照样趾高气扬?深受其害的人们犹为关注,恨不得剜其心,啖其肉,啃其骨头。
“人的生命在于运动,党的生命也在于运动。我们党本身具有运动的基因,因为不断革命是共产党的天性。我们党年幼时是个无知的儿童,是在不停地运动中逐渐成长,逐渐地变聪明;我们党曾是个身无分文的穷汉,是靠运动起的家、靠运动打的天下;我们党是位德艺双馨的老中医,是靠运动来吐故纳新,靠运动来锻炼身体,增强免疫力。
“人不运动就会气滞血瘀:头部容易脑梗,胸部容易心堵,腹部容易便秘。此外还容易得‘三高’(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这是非常危险的。党不运动就会蜕变:巨龙变成爬虫,猛虎变成瘟鸡;党与人民的血肉联系变成两张皮,再高级的外科手术也粘不到一起。党不运动就会‘三不讲’(不讲学习,不讲政治,不讲正气),‘三不讲’会将共产党致于死地。然而我们党已有二十多年没运动了,它躺在床上养了二十多年的腰子。哪怕是站在地上伸伸胳膊踢踢腿、扭扭身子弯弯腰它都不搞……。二十多年呀!看来病不在肌肤,而是已入膏肓了。
“纵观历史上我们党搞的十几次大运动,哪一次不是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刀对刀、枪对枪地同外部的阶级敌人、同内部的非无产阶级思想作坚决的斗争?哪一次不是充分发动群众,充分依靠广大党员去拼搏、去撕杀、去冲锋陷阵?这次‘三讲’从总体上说我觉得味道差得太多:没有些许辣味,让人打不起精神;没有丝毫火药味,不能使人兴奋;没有丁点血腥味,坏人毫无恐惧感!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按照上面的要求搞‘三讲’是个啥情况:每个党员腼腆地低着头,十分惭愧地检讨,我这不对,我那没做好;每个干部‘批评领导怕丢帽子,批评群众怕掉链子,批评同志怕涉面子,批评自己怕垮架子’;‘是非面前不开口,遇到问题绕着走,上下左右皆逢源,明哲保身是为求’;‘明知领导有问题,‘三讲’会上不吭声,脑壳清醒眼朦胧,憋出呵欠装磕睡。’这是民谣中的‘三讲’。这样的‘三讲’真是最大的‘三不讲’。
“这次‘三讲’,从中央到地方存在许多问题,甚至很严重,如果江主席的经验不多,魄力不够,我希望他下次再搞政治运动,事先征求一下基层党员的意见。我有个不咋地的看法,既是肺腑之言,又是多年的经验:不提阶级斗争的政治运动以后莫搞,广大党员烦、人民烦;你也搞不出个啥名堂。指望那些烂透了的官员洗把脸,搓个澡,里里外外变个样,那是梦想。不革面、不洗心,还走老路肯定不行。我不多说了,希望把我的意见带上去。”
李团长说:“这是一定的。哪位接着讲?”
党支部的几位老干部对自己的接班人大为不满,认定他们是货真价实的“三不讲”分子,对他们的指责就像公婆在背后议论那不孝顺的儿媳。
原总会计师说:“……现在中层干部的工资跟我们的退休金差不多,多就多在那点奖金。可他们的钱像大海里的盐,取之不尽用之不完。财务处长陈小刚打麻将,面前码着成沓成沓的钞票,要几泡有几泡。陈小刚把儿子送到英国自费留学,每年寒暑假是飞机来飞机去。飞机像是他家养的大鸟,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国门像是他家的菜园门,抬脚就进,迈腿就出。他年龄不大哪来那厚的家底?难道他爷是地主?他爹是资本家?他是新生的资产阶级?!‘三讲’中他讲了这些没有?”
原总工程师说:“……总工程师张望去年跟日本商人谈判进口污水净化设备,日商的自报价为120万人民币。买卖双方暗地里嚼牙把骨,关着门磨嘴巴皮,寸利必争,分毫不让,如同打仗。硬是裹了十天半个月才见分晓,最终以180万成交,为啥越谈价越高?难道张望是个苕?他才不苕咧,贼得很!今年他女儿高中毕业到日本‘自费’上大学去了。张望耍的巧板眼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玩的花招是‘十五之后贴门神——过时了’。这个丑事‘三讲’中他讲了没有?”
原设备处长说:“……去年张元彪带着设备处长张帆及两名科员到美国好莱坞考察,到拉斯维佳斯调研,忙乎了半个月,转了一大圈,最后买回来的是台‘响起来它不转、转起来它乱响’的旧机床。事发后张元彪把责任推到张帆身上,他逃之夭夭;张帆把过错压在那二位科员身上,他金蝉脱壳;那二位科员似秋风中的落叶,早已无影无踪了。这价值几十万美元的大事‘三讲’中张帆、张元彪讲了没有?”
……
“三讲验收团”收起锣捡了鼓,打道回了府。向轴的广大职工又开始盼星星盼月亮:他们期盼天空出现电闪雷鸣,使万山上的魑魅魍魉原形毕露,就地伏法;他们期盼来场暴风骤雨,把向轴的污泥淖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还人民一个满意的天地。
不久,乌云密布的天空传来一声巨响,但既无闪电又无暴雨——老天爷放了个闷屁——省里对向轴的“三讲”下了三条斩钉截铁的结论:以张元彪为首的厂级领导班子没有问题;向轴的中层干部队伍是过硬的;向轴的“三讲”是成功的。
听到这个消息,肖卫国愤怒至极,他在“三讲”中发泄出去的冤气、怨气、憎气、恨气像波涛汹涌的黄河之水猛然止住,并在倾刻间倒流,一下子又回到他的胸中。肖卫国憋着这一肚子浊气奔到万山山顶,他俯视着向阳轴承厂,仿佛看到厂里那些“三不讲”的干部放下了千斤重的包袱,像获得解放的农奴,眉开眼笑,喜气洋洋。而那些认真搞“三讲”的共产党员的政治热情被意想不到的“六月雪”降了温,他们又戴上了脚镣手铐……。
被愚弄的肖卫国深感耻辱,他高举握着拳头的双手,怒目圆睁地对着苍天大声喊道:“这个社会还有青天吗?还有可信赖的上级吗?还有靠得住的党组织吗?老天爷,你狗日的不睁眼。等着吧,总有一天要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没隔多久张元彪又喊“狼来了”,这次的狼不同往常,长得啥模样,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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